女仕錄:鳳主沉浮 十二章 進京記

    遠遠望去,前面就是京城氣派輝煌的西城門。天邊最後一抹昏黃的餘輝,終於被黑夜的帷幕抹去。城樓上官兵把守,十步一崗,戒備森嚴。城門口也駐紮了檢查百姓出入城的官兵,不管是坐車的騎馬的還是走路的,走進城門時都要端正了形容,接受嚴格的檢查,一步步走進去。不過,倒也有些例外,就好比上官傅桓騎着駿馬向城門口飛馳而來。

    還在十米開外呢,他也不剎住馬,就這麼奔馳到跟前,把看守城門的官兵驚了一驚。其中一名官兵火冒三丈,正要攔下過問呢,另一名眼尖的立馬就認出馬上的主兒是誰來了,笑眯眯奉承道:「喲,這不是上官小侯爺嗎,您回京了?」

    「嗯。」上官傅桓淡淡點下頭,從衣服里掏出一封文牒,正要交給那個官兵呢,那個官兵哈着腰又把文牒雙手還了回去,「小侯爺的小的哪裏還敢檢查。您收好了,這就給您讓開城門。」於是乎回頭朝城門裏一吆喝,其餘人紛紛讓道。

    瞧這架勢,謝無衣在心裏對上官傅桓刮目相看了一回:沒想到上官木頭在京城很有地位嘛,還是小侯爺來着,看來這回是抱對大腿了!

    上官傅桓慢慢溜着馬,瞧出了不對勁來,便問道:「城裏出了什麼事,怎麼城門口的士兵規模比平時多了一倍多。」

    「這……」那官兵看了看上官傅桓身後還坐了一個人,本是宮裏的事不敢大聲張揚,於是有些欲言又止。上官傅桓看出來了,「她是我的人,你直接說吧。」

    謝無衣在後面一臉「我什麼時候成你的人了」的不滿表情。

    既然小侯爺都這麼說了,那個官兵就膽子大了,上前一步,上官傅桓從馬背上低下頭來,他悄悄講給他聽:「前幾日太子府鬧出了刺客,太子沒出什麼事,就是皇上龍顏大怒,把駐守在太子府的兩支御林軍的首領降了職。幸好太子向皇上求了情,他們才沒吃更重的罪。太子下令,不讓下面的人明目張胆地抓,就是暗地裏查查城裏有哪些可疑人物出現過,直接匯報給他就行,以免給京城的百姓造成恐慌。」

    「竟有這樣的事?」上官傅桓微微吃驚道。

    「小侯爺這次回了京,也就該知道了。」那個官兵不再說下去,說多錯多,還是老實本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目送着上官傅桓的馬消失在視野里。

    「簡直是膽大包天,連太子府都敢行刺!」謝無衣坐在後面,聽出上官傅桓這一句話里,沒察覺多大的憤怒,反而更多的是興奮。

    謝無衣心覺他要不老實了,提醒道:「我們到京城了,現在去哪兒?」

    上官傅桓這才想起身後還做着個人呢,他的馬是向神捕司跑去的,如果把她帶到那裏也不好解釋她的身份,況且她本身就是個禍害,還是早點把她放掉才好,反正他已經仁至義盡,把她送到京城來了,往後是生是死,看她自己,他不管了。

    馬停下來,上官傅桓先下馬,仰頭對謝無衣說:「既然京城到了,接下來,你想去哪兒,隨你,我要回神捕司辦事。」他伸出手去,蹙眉,看着她。

    謝無衣呆了呆,「那我住哪兒啊?」

    「我管你住哪兒!」上官傅桓有些不耐煩了,尤其是看到謝無衣一副無助的樣子,他就心裏煩躁的很。索性把她攔腰抱了下來,放到地面上以後,才想起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堂堂七尺男兒,臉頰飛紅,他不自在地立即上馬,話也不留一句,就把謝無衣扔在了那裏,遠遠消失在京城的大道上。

    「又把我扔了?」謝無衣鬱悶極了。

    京城大極了,比杭城繁華無數,街上行人匆匆經過,她只覺得前程未卜,一種無力的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孤獨感把她包圍。

    夜漸漸黑了。

    咕嚕嚕。

    肚子發出一陣埋怨,謝無衣站在路中央,最後朝上官傅桓離開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燈火闌珊處,不見故人歸來。她嘆出一口長長的氣,下一刻,悲傷的臉上立即生動了起來,哼,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甩掉,太天真了啊,上官大傻。

    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路人問,上官侯府往哪兒走。十個人里肯定有九個人知道,皇親貴族、達官顯貴的奇聞八卦可都是老百姓們茶餘飯後閒聊的談資,晚飯吃完後搬一把椅子坐在街口,捧一把瓜子,幾個人坐一起,場面唾沫橫飛,時而感慨萬千,時而鬨笑一團,時而唏噓不已,那些貴人們的事兒都與他們太遙遠,高高在上的,所以更讓人艷羨與嚮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還真是有種矣!

    十世八世修來的功德量,才能登上高堂。

    謝無衣坐在街口聽那些婆婆嬸嬸們擺圓桌,蹭了半把瓜子,把想聽的都記住了,然後站起來拍拍屁股,朝她們大大地鞠了一個躬,說些討喜的話,逗得那些女人們笑得合不攏嘴,直夸這白娃子長得可真是漂亮!還想拉着她問娶媳婦兒了沒,幸好謝無衣逃得早,不然這會兒婚姻大事都拍案了。

    此時此刻,她邁着輕快地腳步,朝上官侯府前進。

    上官傅桓去神捕司兜了一圈,把該了解的情況都打聽了一遍,他爹神捕侯不在神捕司,好像去刑部了,父子倆沒見着。上官傅桓出來後,朝家裏奔。到達家裏後,他因趕了一天的路也飢腸轆轆,老管家見了他立刻把他引入膳堂,還給倒了一杯茶解解渴。

    「齊叔,我爹回來了沒?」

    「老爺還沒回來,這些日子上頭事多,老爺已經好幾晚在刑部用晚膳了。夫人已經在了,他們就等你一個了。」

    「他們?還有誰?」上官傅桓剎住了腳步,回頭看老管家。

    齊叔說道:「剛才來了一個年輕公子,說是少爺您的朋友,夫人就把他留下來吃晚飯了。我看那公子文質彬彬,知書達理的,少爺倒是很少有這樣子的朋友。」齊叔最後一句話是在明目張胆抱怨上官傅桓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

    文質彬彬,知書達理?上官傅桓腦海里沒有想出這個人是誰,他也能猜到的就是白寒川,可是白寒川說不上是他的朋友,也沒理由趁他不在拜訪府上,還是大晚上的,而且他回京時白寒川還沒上路呢,不可能比他早到。所以他排除了唯一的可能人選。

    「他叫什麼?」

    「那位公子姓謝,從界州杭城來的。夫人一聽到這位公子的來歷,就把他貴賓似的迎了進去,我可從來沒見過夫人有那麼親近人的時候。」

    謝、無、衣!

    上官傅桓還沒進入膳堂呢,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陣笑聲。他原以為把謝無衣扔在路上就可以萬事大吉,可是上官小侯爺還是太單純了,哦不,是太低估謝無衣臉皮的厚度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此刻正佔着他的位子,把他娘逗得喜笑顏開。


    「娘。」上官傅桓大步跨進堂內。

    謝無衣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只見上官傅桓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在她偷偷斜眼瞥他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嚇得她把頭埋低,在心裏腹誹道:上官木頭,你至於嘛,我只不過來你家蹭頓飯吃,沒必要用這麼凶神惡煞的眼神看我吧,誰讓你那麼不仗義。

    轉念一想,人家也沒欠自己什麼,還幫了自己呢,自己實在不應該再去叨嘮他。可她耐不住寂寞啊。謝無衣心思也靈敏,她早就察覺從那天晚上以後上官傅桓好像就很抗拒自己接近他,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體內的蠱毒突然發作,頂多讓上官傅桓發現了點什麼,可他也沒說。

    一直打啞謎,讓她猜,她也累,所以乾脆不去想,走一步是一步。

    上官夫人站起來迎接兒子,握住他的手,目含慈愛,一邊為他整理髮容,一邊嗔怪道:「桓兒,你越來越像你那不着調的爹,回京了不直接回家,先去了神捕司。在你們爺倆心裏,是神捕司是你們家啊,還是這裏是家?」

    「娘,我只是去神捕司交差,順道去沁心堂,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芙蓉糕,」上官傅桓從身後拎出一盒包裝精緻的糕點,討好母親,「我自己都快餓死了,還惦記着娘最愛吃的東西,你說我這個兒子怎麼樣?」

    「你啊!就會油嘴滑舌!」

    果然,上官夫人被自家兒子的心意暖得眉開眼笑,趕緊拉了他入座。

    這邊,母子倆母慈子孝地已經入座開聊,忘了謝無衣還傻呆呆地一個人站着。上官夫人一抬頭,看到低頭攥衣角的謝無衣,這才想起來,拍掌笑道:「你看我,差點忘了,小謝你還站着做什麼,坐下啊,我們一起吃。要不是你啊,我還不知道我們家的臭小子已經回京了。來來來,多吃點。」

    「謝謝上官夫人。」謝無衣感激涕零地端着碗接過上官夫人夾過來的一塊五花肉,不料中途殺出個程咬金,一雙筷子把肉從碗裏夾走了。

    ……

    上官傅桓砸吧砸吧地嚼着肉,津津有味,喉結上下一動,咽了下去,「好吃」,然後繼續去夾面前的其他菜,謝無衣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上官夫人拍掉他的手,「你這孩子,怎麼搶人家的肉啊!」

    「娘,謝無衣不喜歡吃肉,他只吃素,」上官傅桓回過頭,目光友愛地望着她,「我應該沒記錯吧,什麼東西該吃,什麼東西不該吃,不用我幫你提醒吧。」

    「小謝,你真的不吃肉嗎?

    ……他在睜眼說瞎話!他在威脅我!

    在上官傅桓充滿「隊友愛」的目光威懾下,謝無衣在心裏默默比了個中指,笑嘻嘻開口道:「對啊,我以前當和尚的時候不能吃肉的,只能四處化緣討齋飯吃。世道艱難啊,我都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中充滿渴望。

    上官傅桓快被她這一番話說的雞皮疙瘩:胡說八道!女人怎麼當和尚!謝無衣你這個瘋女人到底有什麼企圖!

    「小謝你不是讀書人嗎?」上官夫人很天真地相信了她的話,在一番同情後,忽然想起謝無衣進府時介紹自己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從杭城來的。

    「考科舉前是和尚,後來覺得還是讀書有出路,就還俗了,所以現在肉是可以吃的了。」她動手極快,從上官傅桓面前夾了一塊飽滿的五花肉塞進嘴裏,滿滿當當地嚼,生怕他會從自己嘴裏搶走似的。

    「我就奇怪了,就你這樣,你是怎麼考過白寒川的?」見她吃東西嘴巴里鼓鼓的,一動一動地嚼,就像只偷食的花栗鼠,可笑又滑稽,卻又不免讓他想起暗中發現這個女人掩藏的身份。上官傅桓按耐不住了,問出了這一個憋了好久的問題。

    謝無衣也不知道,只好編:「我的本事你還沒見識過呢。」

    「只怕你沒機會顯擺就一命嗚呼了。」

    「去去去,是朋友嗎?你怎麼比白寒川還招人討厭!嘴這麼毒。」

    「白寒川?」上官夫人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突然一變,嘴角露出的笑容有些僵硬。上官傅桓察覺他娘的變化,暗罵自己闖禍了,趕緊岔開了話題,沖謝無衣吼道:「你快點吃,吃完了就走,你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嗎?」

    謝無衣偷偷翻了一個白眼,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明擺着趕人唄!

    吃飽喝足,謝無衣在上官傅桓還沒趕人前主動告辭,他這才像鬆了一口氣,給出了今天的第一張好臉色。儘管如此,上官夫人還是讓上官傅桓送謝無衣到門口。謝無衣走下幾步台階,她回頭,在京城的月光下,朝純良的青年道了一聲謝,挺真摯的。

    上官傅桓進府的腳步一頓,看到她抬頭望着月亮,眼睛裏落滿了灰淡的落寞,額前的一縷頭髮順着冬夜裏的風吹亂,呼吸出來的白汽在空氣中頓時融入到寒冷的氣息里,她的臉頰仿佛凍出隱隱的血絲。

    「謝無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中了魔障似的遙遙叫住她。

    謝無衣見上官傅桓朝自己跑到,站在自己面前,帶着一絲氣喘,平定了呼吸,眼睛赫亮赫亮的,映着她自己失神的倒影,他鄭重其事地對她說道:「離開京城,不要參加殿試,不要見任何人,就當沒來過。」

    「為什麼?」

    「你還問我為什麼!」上官傅桓恨其不爭氣拎住她衣襟,把她半拎了起來,猛然間自己的臉,近在咫尺的氣息,令他亂了神,立馬鬆開了手,「你自己清楚!」說完,頭也不回地,又走了,又獨獨留下謝無衣一個人在原地。

    這傢伙,每次都不把話說清楚就走。

    謝無衣這次終於可以肯定,上官是知道了點什麼,然而他沒有揭穿自己,說明這個人心地善良,可靠,值得信任。

    於是乎,謝無衣只是耍了點小小的苦肉計,就把純良的上官陰了一把,令他自己露出了馬腳,不僅如此,還讓謝無衣打定了賴上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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