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見何文成被砍倒,頓時發狂起來。
弘光元年,清軍佔據南京,那時鄭成功還叫鄭森,他憤怒南京文武不抵抗,將南都拱手相讓,憤然離開了錢謙益的府邸,想要回到福建募兵抗清。
在離開南京的途中,鄭森在文通橋上聽見何文成的痛哭吟誦聲,「三百年來養士朝,如何文武盡皆逃?綱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條。」
那聲音仍在鄭成功耳邊迴蕩,何文成卻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火光下,他的臉上居然帶着微笑。
「放箭!放箭!」鄭成功放聲怒吼。
城頭箭矢「嗖嗖」射下,清軍全無防備,祖可法也被射中一箭,倉皇拔馬逃離,交織的箭網下,清軍丟下幾具屍體,落慌而逃。
幾名明軍士卒,急忙綁着繩索,墜下城牆,將何文成的屍體搶了回來。
鄭森一個健步搶上來,急聲呼喊,「長庚,你振作一些。」
何文成被士卒扶着,半躺在城牆上,嘴裏冒着血沫,身體一陣痙攣,痛苦的微笑着道:「那日國姓救我,今日我死得其所。以後這天下,就靠國姓與都督了~,他日若復南都,一定要~要在文通橋,祭我~」
語畢,何文成身子一僵,氣絕而亡。
鄭成功見此不禁淚目,當初何文成投河尋死,是他和趙銘將他救起,不想今日他還還是走了。
從南京出來的三人,現在就只是下他和趙銘,令他一陣傷感。
一旁的隆武帝,對何文成也很熟悉,也是眼眶濕潤。
城上箭如雨下,清軍被射死幾人,剩下的人倉皇退回。
身中一箭的祖可法灰頭土臉的奔回清軍中軍,來到何洛會面前,「固山,我們被那蠻子給耍了。」
此時的何洛會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聽見了何文成的那聲大喊,同時也知道這一喊的威力。
本來攻破瑞金,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可現在又出現了變化,而古城關不知道能頂多久,讓何洛會內心瞬間暴露。
「啪」的一聲脆響,何洛會甩了祖可法一個響亮的耳光,「蠢材,誰讓你拿下塞嘴布的。」
祖可法乃是祖大壽的養子,要說曾經也是一個人物,被當中扇了一巴掌,心中又羞又怒,臉上卻沒點兒脾氣,反而低頭垂手,「奴才該死!」
這一巴掌,讓何洛會情緒得到了一個釋放,他沒有再理會祖可法,而是拔出戰刀,指向黑暗中的瑞金城,竭嘶底里的怒吼,「進攻,快進攻!」
手持火炬的清軍,發出一聲怒吼,便操着兵器,推着器械,發起了進攻。
城頭上,閻應元聽見動靜,拍了拍鄭成功的肩膀,「國姓,節哀吧!清狗攻城了!」
鄭成功聞語用手撫閉何文成的雙眼,陰沉着臉站起身來,周圍的將領都圍了過來。
何文成是兩個多月前,被派往浙江,向朱以海和趙銘求救,眾人心中都十分清楚,所以祖可法一說什麼贛州,方向都不對,眾人便知道清軍在使詐。
這個時候何文成冒險趕來瑞金,用生命的代價傳遞信息,應該是浙軍快殺到了。
鄭成功環視臉上帶着激動之色的眾多將士一眼,朗聲說道:「弟兄們,城中糧盡,清狗還攻這麼急,他們這時急眼了,咱們的援兵已經快到了!」
城牆上的士卒,心中都是一陣振奮,手握緊了兵器注視鄭成功,而鄭成功則繼續說道:「現在,勝利就在眼前,我們絕對不能倒在黎明前,辜負了英烈的鮮血。弟兄們,清狗衝上來了,給我狠狠的打!」
城頭上的守軍聞語,火繩槍手點燃了火繩,弓箭手搭箭上弦,忽然齊齊開火,彈丸和箭矢瞬間如雨般射向衝來的清軍。
鄭成功走到隆武面前,「陛下,城上箭矢無眼,還請陛下坐鎮行宮。」
隆武卻一臉堅毅道:「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坐鎮什麼行宮。今日朕就在這城頭,與將士們一同戰鬥。」
多日的進攻中,清軍已經掃除了攻擊城池的所有障礙,手持火炬的清軍,發足狂奔至城下,弓箭手在距離城池三十步的地方停下,躲在盾車和盾牌手的身後,抬槍與城頭對射,清軍步軍則呼嘯着沖向缺口,擁着攻城錘,沖向城門。
密密麻麻的清軍,順着垮塌處的斜坡攀爬而上,守軍士卒站在坡頂,長槍突刺,將清軍戳得滾下斜坡,兩側城頭上,明軍士卒不停的彎弓射箭,清軍士卒一個接着一個的滾落。
城門下,清軍士卒推着攻城車,車架頂上鋪着牛皮,箭矢和石塊難傷,清軍士卒推着攻城車,士卒拉動繩索,巨大的攻城錘向後盪起,然後猛然撞向城門。
「轟!」的一聲巨響,瑞金老城牆,被撞得搖晃。
守城的士卒驚恐的砸下石塊和火罐,城門前燃起熊熊大火,攻城車周圍的清軍被火油點燃,渾身冒火的亂竄,發出悽厲的哀嚎。
一時間,瑞金城的攻防戰,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垮塌處,雙方士卒交換着死亡,兩軍的屍體不斷從斜坡滾落,堆積的屍體比城頭還高。
城牆下,一座座雲梯被大火點燃,曠野上四處都是癱瘓的器械,不過還是有許多器械抵近城牆,清軍豎起梯子攀爬而上。
兩軍士卒在城上激烈搏殺,一名清軍砍中守軍士卒,下一瞬間,受傷的士卒便抱着清軍一起墜下城牆。
城上鄭成功渾身浴血,站在缺口處廝殺,腳下清軍屍體如山,城外大旗下,何洛會面沉如水,注視着兩軍搏殺。
這時,隨着時間推移,清軍兵力的優勢顯現出來,明軍開始筋疲力歇,清軍佔據大段城牆。
然而就在這時,瑞金東面忽然火光沖天,激昂的號角聲傳來,儼如風暴雷鳴。
黎明時分,在瑞金攻防最關鍵的時候,明軍突破了清軍阻攔,出現在瑞金東面十多里外。
大纛旗下,正指揮戰鬥的何洛會見此,看見一隊騎兵奔馳過來,為首一人正是鞏阿岱,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半晌才仰天長長地嘆息一聲,「天意如此啊!蠻子氣運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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