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菊回到羊外的時候,蘭教授帶着童敏走了,沈鐵軍以為自己要放羊了,不想老人又給他佈置了道論文題:「你看《蠅王》一年多了,不妨就以作者的寫作技巧為題,放假前我要看到開題報告!」
所以見到李貴菊,沈鐵軍心情崩潰:「老師,這道題,這道題,太有點難度了吧?」
蠅王的作者是威廉格爾丁,此時還沒憑藉這本書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是能被李貴菊當做禮物送給沈鐵軍,可見她對這本書的重視和對沈鐵軍的期盼:「所以蘭教授只讓你在放假前交開題報告,鐵軍,你一直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讀了兩年研究生,你就沒點其他的想法?」
沈鐵軍低下了頭:「我有想法啊,問題是我才多大——」
「學海無涯!」
李貴菊不知道蘭教授怎麼想的,可勉力學生讓學生好好學習,是每個老師做共同的心愿,所有的老師都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難度是有的,解決辦法也是有的,咱們文科和理科不同,理科有此路不通的現象,但是文科沒有,你現在所遇到的困難,都將會帶給你豐厚的回報。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www..com」
還有些話李貴菊沒說,自打掛了副教授的職稱,她也有帶研究生的資格了,心態方面有了新的變化,所以能隱約猜到蘭教授的心態,卻沒想到沈鐵軍已經猜了出來。
按照正常時間來算,兩年後沈鐵軍也就19周歲,虛歲20的碩士研究生,而現在蘭教授出的這道題,李貴菊隱約感覺有點過了,現在以這貨跳脫的性子,壓一壓是對的,但是這麼個大的壓力,有拔苗助長的嫌疑。
沈鐵軍有些懵懂,李貴菊卻是實打實的副教授,趁着和蘭教授交接的時候,終是沒忍住心中的疑問:「您給鐵軍佈置這麼一道論問題,有點早吧?」
「呵呵,我以為你不會問呢,原是想找你說的。www..com」
蘭教授呵呵一笑,面上的笑容斂去,掃了眼門口低聲道:「國棟說鐵軍和社會上的回城知青有些牽扯,我問過保衛科,說是經常性有人找他,這個事兒我知道的有些晚了,否則怎麼說也要帶在身邊的,就麻煩你了。」
「您言重了。」
雍容的面上閃過恍然,李貴菊重重點了下頭:「您放心,我知道了。」
下午給研究生班上完課,李貴菊叫住了要走的沈鐵軍:「晚自習你跟着77級一起上,這兩天哪裏都別去,我來指導你寫論文開題報告——」
嘴角抽了抽,沈鐵軍並不是傻的,智商及格情商又練了幾十年,加上這兩年的學習生活,對於論文的難度自然是有着直觀的認知。
這道題絕對不是普通的作業論文,隱約感到畢業也就是這麼個程度,可只能想想,說是別想說。
因為說了沒用啊!
啊啊啊!
強壓着仰天長嘯的鬱悶,沈鐵軍點了點頭轉身走了,既然連友軍也背叛,那麼只能全神貫注的應對了,這麼想着還沒回到宿舍,便聽到裏面傳來了廖紅旗的聲音:「他偷吃人家的麥片,這應該是個污點吧?別說偷吃其他同學的麥片,單是這麼個奢侈的生活,咱們學校里誰有的?」
「幸虧我沒參加。」
沈鐵軍腦海中冒出了個慶幸的念頭,臨近1980年1月1日,眼瞅着好戲就要開鑼,學校里的人馬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有些連教學秩序都耽誤了,學校不知道怎麼想的,也沒人制止。
「上次小師兄說過應該設立教師節的,要不你明天以諫言的態度給羊城報紙寫封信?」
「小師兄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知道?這個倡議好啊,可以給天下的老師們賣個好,還有給羊城日報有什麼用,要寫就給南海那幾位寫,紅旗,這可是大大的露臉的機會,也不知道小師兄寫了沒有?」
「對,給南海寫,現在國家重視教育,肯定沒人敢唱反調,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不說別的,其他學校的也肯定會贊同。www..com」
「我倒是希望有那不開眼的跳出來反對,不用咱們出馬,只是其他人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宿舍被人霸佔當做選戰大本營,沈鐵軍無奈到了圖書館,摸出已經翻的起了毛邊的《蠅王》,準備好紙和筆,書裏面已經被他圈畫的亂七八糟,這是一開始看的時候留的問題。
英語文學的基礎便是大量的閱讀,與共和國幾千個常用字的組成不同,英文單詞量高達幾萬,一本詞典的字母數目更是好幾億,擱在普通人掌握幾千個就可以了,但是誰讓他報的是研究生呢。
也算是自找的。
北方的冷空氣源源不絕,連着三天的冬雨過去,浸入里的冷意讓人禁不住的哆嗦,當開題報告寫的差不多時,沈鐵軍猛然記起,好像很長時間沒吃蘿蔔牛雜了。
童敏跟着蘭教授還沒回來,李教授這兩天忙着大一的考試和培訓處的工作,沈鐵軍瞅了個空子出了學校。
街上的落葉和牛糞被雨水沖的一乾二淨,據說學校打了報告要改善這條路,私下傳說有部里領導一腳不慎,踩在了樹葉上滑到在地,按了一手的牛屎不說,還坐了一屁股。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娘們?
沈鐵軍心中腹誹着到了飯店,便見到門口收了桌子,廚房裏的只有王樂靠在灶台邊打瞌睡,探手敲了敲門框:「王樂,今天沒生意嗎?還是沒開門?」
聽到動靜,王樂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順便抹在了圍裙上面,滿臉驚喜:「小師兄,你終於來了!最近學習忙嗎?」
「忙,今天沒生意?」
沈鐵軍到了灶台邊烤着手,心說怪不得這小子睡成那樣,大冷的天烤着火睡覺啥的,才是正確的選擇啊:「不像你,賺點錢就瞌睡,生意也不做了。」
飯店的生意還是好做的,改開的前沿陣地,賣菜的賣肉的,路邊隨處可見,報紙上還刊登了關於三來一補的新聞,算是吹響了前進的號角。
人們的選擇多了,那物價指數也在嗖嗖的上漲,加印的130億已經花了出去,至於後面的問題——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擦乾淨了手,王樂飛快的開始洗蘿蔔切牛雜,他跟着黃彪那麼長時間,算是把這門手藝學到了,一邊手上忙着一邊開口道:「黃哥進了西關街道的火柴廠,虎子哥就把這家店給我了,小師兄以後來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我。
前兩天大招姐回來一次,說是王盛奇已經打開了局面,用十萬股走通了個路子,那什麼阿屁歐喜人正準備找模具設計,現在還在報價中,還說咱們電線的利潤沒那麼高了,但是還沒斷。」
「阿屁歐?ipo?」
沈鐵軍眉頭微皺:「找我被人攔了?」
哆哆哆的刀聲一停,王樂看了眼沈鐵軍,繼續干起了活:「讓人幫忙喊了,說是沒找到你。」
「那以後就這樣吧,有事讓他們留言給你,飯店講究的是個服務,老黃進了火柴廠,那手藝可是白瞎了,火柴廠啊,糊火柴盒子?一個幾分錢?電線的利潤還有就行,只要夠給這些人發份子錢的咱就干,注意做好交接,人身安全為重。」
沈鐵軍能交代的不多,這年月一旦去了外地,港島和科威特以及浙省都是差不多,想聯繫不是寫信就是電話,再不然拍個電報,和他在學校里被李貴菊約束一樣,倒是對科威特那邊的消息慶幸不少:「王盛奇那邊還有什麼說法?」
「說法倒是有的,按照你的要求,一半現金一半遠期支票,魔方的股票已經漲到了一塊三,不到一個月說是漲了三分之一,答應給什麼德的已經給他划過去了——」
王樂說的含糊,沈鐵軍聽的胡亂興奮,這種賺錢的機會他記得不多,近期的也就是科威特和港島兩家股市,前一個事關未來的高度,後面要翻過了年,某大佬用眼花繚亂的手法,將股票拉到了十五倍還是十七倍,錯過了就要等五年後的小鬼子了。
抓住了機會,沈鐵軍心情大好,國內的錢多了也不能用,現在萬元戶都要被人們日報點名,他這一攤子事兒要是發了,那大家就準備排隊吃花生米,只有外匯才有大用。
王樂成了老闆後,這次還是第一次接待沈鐵軍,與大大咧咧的黃彪不同,他是個觀察細緻的人,幾次觀察這位百十口子人的話事人,發現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先把牛雜吃掉,最後再吃蘿蔔丁,幾次提醒黃彪也沒見他理會,有次還被鄙視了,說什麼這個比例是老方子上的,不能亂動。
這次接待沈鐵軍,王樂自作主張的減少了三分之一的蘿蔔丁,多加了三分之一的牛雜,等待出鍋後放在了桌子上,便轉身去打了飯,繼續回到灶台邊上,默默的打量着。
「謝謝!」
試着吃了口牛雜,沈鐵軍感覺口味變化不大,倒是長時間沒吃了,好似香了不少,揮舞着筷子先是夾起牛雜,偶爾夾起個蘿蔔丁,旁邊的王樂一會睜開眼看看,然後繼續閉上眼打盹,默默的觀察着。
連着添了兩次飯,沈鐵軍終於將碗裏的蘿蔔丁吃光,摸着撐起的肚皮,開口道:「多少錢?」
王樂笑眯眯的起了身:「還是原價,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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