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開始漸漸放亮。筆神閣 www.bishenge。comwww..com
張瓊坐在酒家門口處,腦袋靠着門框,手中拄着掃帚,正在那裏打鼾。
一人牽着一匹棗色寶駒,停在酒家前的屍首一側,此人約有四十多歲,身材頎長,留着八字鬍,穿着一身灰色狼裘,腰間挎着一把紅鞘嵌銀的橫刀,背上背着一把弓箭,鼻樑高聳,眼珠泛着一絲絲隱晦的綠色,看上去與尋常漢人有些不同。
他低着頭,看着地上的屍體,眸光微微閃動。
後方,一輛捆着山雞、梅花鹿、野兔的驢車此刻才踏着雪地來到了後面,驢車上面跳下來了一個身材高胖,約有六十來歲,穿着厚襖的銀髮老者。
這老者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道:「這是……出事了……」
八字鬍中年人轉身,抬起腳步走向了張瓊。
等到了張瓊身前,他便伸手,推了推張瓊。
張瓊這才驚醒,然後眼睛滾圓的瞪着這突然出現的八字鬍中年人,道:「袁三爺……」
袁三爺皺眉,道:「怎麼回事?」
張瓊趕緊起身,急忙一五一十的將昨夜所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然後才又開口道:「那個領頭的契丹人,此刻還活着呢,袁三爺去問問他?」
袁三爺眉鋒微微挑起,道:「帶我過去吧。」
張瓊趕緊領着袁三爺走進了酒家裏面,到了一根木柱前,指着地上正昏迷不醒,被捆在那的契丹人道:「就是此人了。」
袁三爺點了點頭,直接把手放在了腰間的橫刀刀把上,哐啷一聲將刀抽了出來。
張瓊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那鋒利的刀鋒已經瞬間抹過了這契丹人的脖子。
契丹人終於驚醒,瞪着眼睛,一隻手不住地試圖去捂住脖子,想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
轉瞬間,此人便直接腦袋一歪,直接死掉了。www..com
張瓊道:「這……難道不問問他……」
袁三爺道:「沒什麼可問的。」
張瓊遲疑道:「好像……也是。」
袁三爺開口道:「稍後你跟梁伯把這些屍首運到附近山上,找個低洼的地方扔進去,再把他們燒了,不過燒掉之前,記得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一併再拿回來。」
張瓊這才道:「好的,我這就去跟梁伯辦這件事情。」
袁三爺點頭,將滴着血的橫刀收回刀鞘,同時道:「動作要快,我們得馬上動身離開這裏了。」
張瓊愕然道:「為什麼?這酒家不是開的好好的?」
袁三爺道:「此刻天才剛亮,還沒有人來,晚些時候,就會有人到此,此處打鬥的痕跡太多了,我方才看了,這些契丹人都帶着制式刀子,不像是普通的契丹商隊,說不準是什麼人,萬一事後有人會跑來查探,到時候我們就百口莫辯了。」
張瓊這才道:「那有什麼的,畢竟馬上就要跟契丹人打仗了,契丹人死了也就死了。」
袁三爺嘆道:「此間之事,你知道的太淺了,如今邊關對峙,契丹人哪裏能如此輕易的進入中原,又跑到絳州來?」
張瓊道:「意思是那王御史暗通契丹!?」
袁三爺點頭道:「很可能是這樣,你要知道石敬瑭當初是向契丹稱臣的,大臣之中有親近契丹是十分正常的。」
張瓊啐了一口,道:「他娘的,這中原地界,都成了契丹自己家的了!」
袁三爺道:「行了,莫要再耽擱,我這便去後面再收拾一下,然後咱們就走。」
張瓊嘆氣道:「哎,可惜這酒家算是完了……」
說完,張瓊也不拖延,趕緊奔了出去,叫上了梁伯,開始卸下驢車上面的獵物。
袁三爺正準備離開,低頭之間卻見到了地上那把黝黑的重劍,當即彎腰準備將這東西拿起來,只是伸手一抓,冷不丁卻並未拿起。www..com
他心中吃了一驚,猛地用力,這才勉強將重劍抓起。
當即定睛去看,頓時驚異萬分:「原來是玄鐵所鑄,怪不得如此沉重……」
只是現下不是看這寶劍的時候,當即拎着這重劍快步走向了後院當中。
……
張寒城一直在柴房當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夜裏查大俠與他敘話,雖然開導了他,叫他心中覺得好似殺掉惡人是做好事,只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心中難受,那契丹人死前的表情,實在叫他難以忘記。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卻已經在院子裏響起。
「此刻來不及多說什麼,還請諸位快些收拾銀錢細軟,重要之物,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張寒城從地上坐起來,有些疑惑,快步走到柴房門口,將門打開。
恰巧袁三爺正將那把重劍擱在地上。
袁三爺放下重劍,轉頭看向了柴房門口的張寒城,對張寒城略一點頭,而後便快步走向了一間房子裏。
……
酒家之中其實並沒有多少人,就是查大俠父子三人、袁三爺、張瓊、以及梁伯。
平日裏梁伯其實是酒家掌柜身份,至於張瓊,則是酒家之中做雜活,或者是跟袁三爺進山中打獵之人。
只不過最近食客大多吃食過後,在酒家中混一處住所,一來銀錢方面沒辦法算的太清楚,二來這些食客也並不都是乖巧之人。
於是袁三爺便帶着梁伯去山中打獵,把張瓊留在酒家當中震懾食客,至於算賬收錢,便由查大俠父子來做。
……
山坡處,張瓊將最後一具屍首丟入了坑中,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這才爬了上來。
梁伯看着坑中的屍體,搖頭嘆了口氣,而後抱起了一個罈子,扔向了屍堆當中。
張瓊也彎腰,扔了兩個罈子進去。
罈子碎裂,其中的油流出,濺在屍體之上。
接着,梁伯才取了火摺子,點燃了張瓊手中的火把,由張瓊將火把丟入坑中。
只見火焰呼的一聲便燃燒了起來。
梁伯道:「哎,也不知道這亂世何時才能夠終結……」
張瓊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道:「咱們走吧梁伯。」
梁伯這才點了點頭。
……
雖然是清晨,可是酒家後院卻一直都在忙碌當中。
袁三爺從地窖裏面搬出了兩口大箱子,至於查大俠那邊,則帶着兒子四處房間奔跑,一方面收拾他們自己的東西,一方面則是幫助張瓊和梁伯收拾。
此刻瘋僧仍舊昏迷,如果說張寒城有什麼要帶的,那就是瘋僧了,其餘的就是一把重劍、一個包袱。
張寒城見到袁三爺等人忙來忙去,有心想要幫忙,可是卻插不上手。
過了一會兒,張瓊和梁伯已經趕了回來,也開始忙活了起來。
終於,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時辰之後,眾人才終於將東西收拾好了。
其實,除了袁三爺之外,其他人並沒有太多的東西,只是因為事情太過突然,措手不及之下,難免有些慌亂。
……
天色已經徹底放亮,北風狂卷當中,火焰在酒家的各處竄了起來,轉瞬間,大火便將整個酒家吞沒在了其中。
眾人站在酒家之外看着這一幕,都若有所思。
袁三爺緩緩轉身,對眾人道:「我們這就離開吧。」
……
張寒城跟隨着一行人走在驢車旁邊,一直關注着瘋僧的情況。
原本他是想要把瘋僧背在身上的,畢竟瘋僧甦醒,很有可能會傷人,尤其是驢車上面,還有查大俠的兩個兒子,以及一名隨時可能死掉的食客。
只是他背着重劍,再背着瘋僧確實十分難受,所以拗不過張瓊,只能把瘋僧放在驢車上面。
最前頭的棗色大馬上,袁三爺則是坐在上面,負責引路。
這一路上,倒是也有一些大路上的人側頭看向這邊,但至多也就是看一眼,便會馬上收走視線。
一來,這種世道之下,搬家遷移的事情,還是比較常見的,二來,這些人自身都是衣衫簍縷,也懶得去顧及其他人究竟如何。
大約到了臨近午時,絳州城終於變得清晰了起來。
原本,這一路上經過了一些村寨,可惜那些村寨已經大多荒蕪人煙,而且亂世之中,也絕非是落腳的好地方。
張寒城並非是第一次來到絳州城,去年時,張寒城其實就是在絳州城中的乞丐,但是今年年中時,中原鬧了蝗災,再加上附近征糧,就導致災民和乞丐一下子變多了。
災民想要進入絳州城,可絳州城內又恐怕會引發暴亂,所以就將災民與乞丐趕出城外。
張寒城自然也無法倖免的從絳州城中被趕出來,這才開始一個人渾渾噩噩的流浪。
也因此才遇見了王懷恩,又被王懷恩抱到了道觀裏面。
此時此刻,絳州城外也並非是完全的荒無人煙,就在城門口的不遠處,便聚集了一些縮在地上的災民、乞丐,一眼看去也有數十人之多,而四處的草蓆之中,又卷着一些屍首。
張寒城看到這樣的景象,自然難免有些感同身受,只覺得他們十分可憐,如是春天、夏天、秋天,無處可去也就罷了,此刻嚴冬時節,他們卻要在這冰天雪地里待着。
而隨着袁三爺大馬前行的方向,卻可以透過城門看到絳州城內的道路上,還有許多行人行走,他們穿着暖和乾淨的襖子,在小攤前面駐足,時而有說有笑。
這一座冰冷的城牆,好似隔絕開了兩個完全相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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