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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涼的秋氣自外透進來,圍屏上浸染了一層薄薄的涼意。
衛宜寧卸了晚妝,準備看幾頁書再睡。
「怎麼打後晌起就沒見小舍兒?」衛宜寧想起平日裏總圍在自己身邊的小舍兒今天居然沒怎麼出現,不禁覺得有些意外。
春嬌正背對着她疊衣服,衛宜寧覺得她的後背似乎僵了一下。
「小舍兒在她屋子裏睡覺呢!」春嬌的語氣聽上去倒還算自然,只是尾音有些發緊。
「她怎麼了?」衛宜寧認定這裏頭有事。
「嗐,」春嬌轉過身來,神色已經調整得像往常一樣自然了「這丫頭今天不小心燙了手,我就沒叫她到姑娘跟前來伺候。」
「燙的厲害嗎?」衛宜寧關心道「把櫥子裏的獾油拿給她,再看她發沒發燒。」
春嬌聽了笑道「姑娘別惦記着,早在一開始我就給她塗了獾油了,那丫頭皮糙肉厚,不礙事的。」
小舍兒人傻,因此生得粗粗大大的,平時也沒少受傷,但她的癒合能力卻比一般人要強。
按照常理,一兩歲的孩子若是被砍去兩根手指頭,就算不失血過多死了,也極有可能得破傷風,但小舍兒卻活下來了。
人們都說是因為她傻,傻人命大。
衛宜寧知道春嬌有事瞞着她,這次小舍兒受傷一定另有隱情。
不過現在天色已晚,小舍兒可能也已經睡着了,那就明天再說吧!
「姑娘,不早了,快上床安歇吧!」春嬌把桌上的燭台移開,不讓衛宜寧再看書了「您一個姑娘家,又不科考,沒的起早貪晚的讀那勞什骨子。」
衛宜寧被她說的一笑,只得上了床。
春嬌給她小心掖了掖被子,放下帳幔,才悄悄的出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春嬌伺候着衛宜寧穿戴整齊。
「小舍兒起來了嗎?」衛宜寧坐在妝枱前,看着鏡子裏的春嬌問。
「我去看看。」春嬌答應着就要出去。
「叫她進來吧,我也好看看她傷的厲害不厲害。」衛宜寧道。
春嬌怕引起她懷疑,只得說道「那我看她起來了沒有,好叫她進來。」
彼時小舍兒已經起來了,春嬌走過去,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又仔細叮囑道「五姑娘要看看你的傷,你可千萬要記得,別說漏了嘴。不管姑娘怎麼問,你都只說是自己不小心燙傷的,可千萬別說出秋雲的事兒來。」
「我知道了姐姐,一定不會說的。」小舍兒一個勁兒的保證道。
「好妹妹,以後若是姑娘有什麼賞賜都先給你。」春嬌說道「我都不要。」
「我不要五姑娘的賞,」小舍兒憨憨的說「別說是這麼件小事,就是叫我替五姑娘去死,我都願意。」
春嬌心裏又是一陣酸楚,小舍兒雖然是個傻子,但心地純良。
秋雲這麼欺負她,實在是太缺德。
衛宜寧見小舍兒走了進來,就說「到我跟前來,這是怎麼傷的呀?」
小舍兒把手伸過去,她的兩隻手上都纏着白色的藥布,裹得跟粽子似的。
血跡透出來,乾涸後顏色發黑。
「姑娘快別看了,怪髒的。」春嬌一把拉過小舍兒「姑娘不用擔心,過兩天就好了。」
「是啊,是啊,我沒事的,」小舍兒也趕緊說「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燙的。」
「是不是你自己去拿燙手的東西了?」衛宜寧問。
「可不是嘛!」小舍兒說「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那為什麼燙的是手背不是手心呢?」衛宜寧柔和的語氣暗攜了犀利。
如果是拿燙手的東西,應該手心受傷。
小舍兒的燙傷都在手背上,雖然沒有打開看,但纏在手上的藥布手心部位乾淨潔白,手背處卻滿是血跡,已經很明顯了。
小舍兒眼睛瞪得銅鈴大,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春嬌也卡了殼,這五姑娘的心思也太細了,一眼就發覺事情不對勁。
「你們兩個為什麼要瞞着我?」衛宜寧的語氣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儘管她已經認定這兩個人沒對自己說實話,但也並沒有動怒。
春嬌咬緊了嘴唇,掂量着到底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衛宜寧把臉轉向小舍兒「你告訴我,是誰把你的手弄傷的?」
小舍兒本來也不想欺瞞衛宜寧,又何況她根本不會撒謊。
「是夫人房裏的秋雲,」小舍兒一提起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咧嘴「她騙我說給我點心吃,可我真的吃了一塊,她又打我,還要訛走姑娘賞我的妝花緞子。」
「你答應她了?」衛宜寧眉宇定定,看不出有任何不悅。
「我不想的,春嬌姐姐說還是給她吧,我們惹不起她。」小舍兒既委屈又無奈的說。
春嬌跪在地上,請罪道「五姑娘,其實都是我的錯,小舍兒也是受了我的連累。」
事已至此,已經瞞不住了,就索性把前因後果都跟衛宜寧說了吧。
春嬌於是把自己前幾天和秋雲拌嘴、接下來秋雲又向她索要妝花緞子、陷害小舍兒並勒索的事都原原本本的說了。
「都怪我多嘴,」春嬌悔不當初「如果不是我小不忍,她也不會到夫人跟前去進讒言。雖然那天夫人沒挑明,可話里話外也有警告姑娘的意思。我是怕她再興什麼風浪,我們粉身碎骨都無所謂,可姑娘不能粘上一點灰,否則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該下地獄了。」
「這世上的萬物都會有盡頭,唯有一樣東西沒有。」衛宜寧笑靨綿柔,不見絲毫殺氣「那就是貪心。」
「今天她訛了你們幾尺妝花緞子,明天再問你們要別的,你們是給還是不給呢?」衛宜寧看着自己的兩個丫鬟,就像看着自己的朋友,或是姐妹。
「這……」春嬌語塞,她並沒往深了想,總以為給了她緞子,事情也就會到此為止了。
可現在一轉念,秋雲那樣的人,會就此罷手嗎?
「姑娘,那該怎麼辦?」小舍兒徹底傻了。
春嬌姐姐叫她給,五姑娘又叫她別給,到底該怎麼辦?
「一會兒小舍兒和我出去一趟,春嬌留下,若是秋雲來討要緞子,你就叫她自己進來拿。」衛宜寧身着薑黃色的湖綢襖子,素白的綾裙。
這樣淺暗顏色陪襯下,她的肌膚依舊潤澤白膩,仿佛有柔和的光自內而外的透出來,融融冶冶,瀲灩迷離,越細看越覺得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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