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田甜面前逃了出來,糯米都很有些慶幸。
她也不多話,拉着柱子一路走到了個再見不到田甜身影的拐角,這才長舒了口氣,一邊扭頭看着後邊的情形,一邊朝着柱子露出了個笑臉來,輕聲講,「師兄你這次反應得可真快咧。我又不好多說什麼,若是你不開口,還不知道要聽她拖拖拉拉地說到什麼時候去。」
在糯米麵前的時候,柱子又恢復了自己的那種憨厚來。聽到糯米誇獎他,便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既不為自己解釋什麼,也不去接糯米的話。
他反倒是更好奇糯米怎麼會突然就對田甜轉換了個態度,可他卻也沒想要要多問。
然而,柱子不開口詢問,糯米自己卻已經主動地將話題拉到了這上邊來,一邊嘆氣,一邊講,「師兄你瞧着我可是造孽麼。先前那樣討厭這個大師姐,可如今偏又要對着她笑臉相迎。我倒是不在乎她,更不介懷她背後謀劃着什麼。可我卻想要借着她的關係,給清明真人一個教訓。」
糯米到底還是決心要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藥液、靈谷。
趁着這齣門歷練的機會,拉着清明真人一道到外頭去,然後在負責烹飪靈谷的時候,神鬼不知地將那些有問題的靈谷替換到清明真人的飯食當中。這便是糯米的計劃了。
儘管可能太過於簡陋得惹人發笑,卻當真已經算得上是糯米唯一能夠想到的法子了。
沒辦法,誰叫她性子就是這樣的直接。
高興的不高興的,喜歡的不喜歡的。
她先前對清明真人和花眠所表現出來的抗拒,當初還叫她自己有些洋洋自得,可如今卻成了她要報復時候最大的一個漏洞。
柱子聽完了糯米的描述,頓時低聲笑了起來。他這麼笑的時候,聲音仿佛全是喊在了喉嚨底下同胸腔之間,微微震動着周圍的空氣,聲音那是相當的好聽。
糯米卻被這笑聲鬧得臉上微紅。
她知道柱子不會在意她是不是去復仇。
畢竟柱子也是被清明真人呢害死的。她若是復仇,其實也有要幫着柱子出口惡氣的心思。柱子又不是什麼老好人 ,更不至於會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就原諒清明真人。
可她卻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有些幼稚,而且粗糙。也難怪連着柱子都會忍不住笑起來。
「笑吧笑吧,到底是我太笨。」糯米賭氣道。
柱子笑着搖頭,趕緊收了聲音,可面上笑容卻還在,看得糯米一陣不好意思。又是一陣牙齒發癢的氣悶。
「如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對那人笑臉相迎了麼。」
她也只好是趕緊岔開話題。
「嗯。」柱子點頭,沒有說更多。
糯米將這些說出來,自然也不是想要從柱子這兒得到什麼建議的。她知道柱子的性情,那是比她要更直率憨厚,根本不可能想出別的什麼計策來。她若是想要嘲笑對方,甚至可以直接就笑話柱子,說他也沒有這樣的能耐。不過,她如今顯然也沒這樣的心思。
她只是希望柱子能夠明白她如今所做的事情到底有什麼含義,不要覺得她是突然得了失心瘋,竟同那田甜又要好起來了。
糯米本是想要到外頭去轉轉的。可才剛走到靈田那邊去就已經被田甜拉扯着說了半日話,這時候早就失去了再繼續走動的心思。
她見自己不經意間都已經來到了陸纖纖房間附近,乾脆便稍微繞了點兒路程,到陸纖纖的房間裏邊去看了一回。
陸纖纖如今的肚子已經大大地挺了起來。看着那大小,完全不像是個正常的孕婦,反倒是好像那肚子裏邊裝着的是個巨大的嬰孩,將陸纖纖渾身上下的靈氣同養分都吸收了過去一般。
陸纖纖本就是個細瘦的女修,如今挺着個大肚子,看着更是駭人。
糯米好久沒有見過陸纖纖,這時候猛地一看。倒是有些被嚇住了。
可再定睛看去以後,糯米卻發現陸纖纖如今的面色卻是比當初要好了不少。
她上一次見到陸纖纖的時候,陸纖纖的面上可是沒有一丁點兒血色的,渾身的靈氣好似都要被腹中的胎兒吸收乾淨似的。整個人乾瘦得只剩下一層皮膚,有些蔫巴巴地蒙在骨頭上邊。可如今再一看,雖然仍舊是瘦,但已經早沒有了當初的那種乾癟,倒是已經恢復了一些最初的神韻了。
陸纖纖並沒有對突然出現的糯米表現出多少驚訝來。
糯米問她什麼話,她便慢悠悠地回答上一句。當她一手撫着小腹。低頭看去的時候,糯米甚至覺得在她的眼神當中好似流露出了一種淺淺的愛意來,在那難得照射入房間的陽光當中,顯得那樣的溫暖。
只看她如今這模樣,根本沒人能夠想像得出,這竟是當初那個叫人聞風喪膽的黑白仙魔之一,專挖修仙童子心肝吃的女魔頭。
也許,就連着陸纖纖自己也說不清,她自己用那飽含愛意目光所看着的,到底是肚子裏邊的那個嬰兒,還是她心中的那個夫君師兄。
她有變得比較歡喜小娃子了嗎,若是將這孩子產下來以後,她又是不是能夠改好,心中是否會慢慢地存起來一點兒善意。
這些問題,糯米並沒有說出口來。
她覺得即便是陸纖纖自己,恐怕也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的,也不可能有什麼答案。
只不過,糯米還是固執地覺得自己面前所見到的陸纖纖,已經同最初那個女魔頭不一樣了。這大抵也只是她自己的一種感覺,又或者說是中一廂情願。可在見到陸纖纖低頭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腹部的時候,糯米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沒辦法再將陸纖纖單純地當做是一個該死的女魔頭。
只不過,也是不將陸纖纖看得那樣單純,糯米就越是明白——
陸纖纖總歸還是要為自己當年所犯下的殺戮付出代價,沒有任何人能逃脫得出這天道輪迴。
邪修雖然卻是不一定渾身上下都漆黑一片,正道也會有清明真人那般的存在,可不論是他們中間的誰,只要是曾經造孽,終歸還是會慢慢歷經懲罰。
這麼些年來,修仙界也不知道是流轉了多少代人,卻是越來越沒落,再沒出過什麼厲害的大能。因為不論是黑白兩道,都已經完全搞混了修仙所最應該側重的主題。
修煉之人先煉心。
若是做不到端正,終歸會在跨過境界的時候被心魔和天雷所累。
在糯米就要離開的時候,原本一直低着頭的陸纖纖卻忽地將腦袋抬了起來,朝着糯米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突然柔聲道,「你身上有脂粉的味道。」
糯米一愣。
她是個女修,身上有脂粉味兒本是正常的事情。不過她自己是不怎麼使用脂粉的,除了偶爾用點兒香蜜,總該是清清爽爽的味道才是。
而且,陸纖纖這麼特地說出來的,顯然所指的就並不是糯米身上尋常的味道。
糯米忍不住抬起手放到鼻子下邊,輕輕嗅了嗅手腕的位置,突然變恍然大悟了起來。
「我方才在外頭,遇見了……田甜。」糯米小聲地講。
她已經再不想將那人稱之為師姐了。況且,她那樣說,恐怕陸纖纖一時也想不起來那是誰。
陸纖纖卻是點了點頭,仍是用十分柔和的聲音細細說着,「沒錯,是她的味道,卻也不是她的味道。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她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麼?」
「不一樣的地方?」糯米忍不住重複了一遍陸纖纖的話。
她不免想起自己最初見到的那個田甜師姐。
那時候她坐在地上,而田甜站着,逆着陽光,遠遠走來,好似一個融入在光裏邊的仙子一般。
田甜同那個時候有什麼不一樣嗎?
自然是有的。可細細一想,糯米又覺得好似也並沒有。
她到底已經不願意同田甜再多有牽扯,也就沒有注意到了很多細緻的地方。如今聽着陸纖纖一講,糯米轉頭回想,卻是越想越覺得混亂。
也許當年的那個田甜驕傲得很,根本不屑於做出像靜心堂那時候的舉動來。只是,這樣的假設又有誰能當真知道結論呢。即便是田甜自己,恐怕也沒辦法說得明白。
畢竟這樣的假設也僅僅只是假設罷了,再多的假設,卻也沒辦法就成為現實,而現實也不可能完全就按照他們所猜想的那樣行走。
想到了最後,糯米只覺得愈發茫然了起來,只好輕輕搖了搖頭。
「我想……應當是沒有的吧?」
這話她說得相當的不自信。
陸纖纖卻好似對這答案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一樣。她好像不過是隨口一問,對於糯米會有怎麼樣的回答、甚至糯米是不是會回答都完全沒有在意。
糯米說話了,陸纖纖便點了點頭,柔聲應了一句,「是嗎。」
再也沒有更多對話了。
糯米等了等,見陸纖纖卻是已經再沒別的什麼話了,這才終於跨出了門去。然而,她的腦海當中卻還是不自覺地就迴蕩着方才陸纖纖問她的那句話。
——她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麼?(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2s 3.899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