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修各自藏着心事,湊到一塊兒講話,便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也幸虧是她們二人自己本身就心不在焉的,也就沒有發現對方原來也是同自己一般。
只是邊上那些悄悄往這邊張望的修士弟子卻是都露出了十分好奇的神情,覺得這兩個女修簡直不知是怎麼回事兒,明明是站在一起看着對方講話,卻好像心思早就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她們的飄忽是那樣的明顯,以至於連遠遠圍觀瞧熱鬧的傢伙們都看出來了。
柱子這個站在糯米旁邊的,甚至能夠聽清這二人的對話,對她們的恍惚更是有相當明顯的感覺。他倒是沒有去考慮田甜心中在想着什麼,只是擔心糯米怎麼樣了。
特別是糯米從來沒有做過那種害人的事情,如今雖然是復仇,卻也還是顯出了忐忑,讓柱子很是覺得有點擔心。
他若是口舌伶俐一些,現在早就已經插話了。
柱子也只能是恨自己實在沒這個能耐,眼睜睜看着糯米同田甜一路神遊天外一路相互說着完全不對搭的話,偏偏又還能將這對話持續下去,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
兩人這樣互相試探了一番,到底還是田甜率先忍不住。
田甜原就是主動過來找糯米的,她並不知道糯米其實也懷着想要靠近清明真人的心思,只覺自己不先跨出那一步,可能糯米緊接着就要不耐煩地扭頭轉身離開,於是便好像下定決心一樣,咬咬牙,道:
「不說這門派裏邊的事兒,就光是些許吃食一類的,也足夠人忙活的,也是難為你。要說,這人間界雖然經歷了大難以後。雖然是破敗得狼狽,如今倒也已經變化得非常叫人驚詫。不如……咱們一道到外頭去看看,也算是個歷練,路上挖些仙草抓幾隻妖獸。總勝過一路困在門派當中。」
「……啊?」糯米放才那滿懷心事的,都沒有太注意田甜在說什麼了。
不過,糯米到底也不是完全就沒有在意這對話,至少知道田甜是在問她話。這時候呆了呆,細細一回想。總算是知道田甜在說什麼,不至於是要讓田甜再複述一遍。
同田甜一道到外頭仙林去歷練,若是換了兩日前,糯米肯定是會毫不考慮地就拒絕掉的。這當真要是兩日之前,糯米甚至不會停下來同田甜講話,只要遠遠見到田甜,肯定是馬上扭轉頭離開,不帶一點兒遲疑的。
可——
一想到自己種植出來的那些靈谷,糯米的心思就又開始慢慢地動搖了起來。
她勉強壓抑着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儘量用一種不會讓人覺得急切的語調。換了種仿佛是好奇一般的口吻,輕輕問道,「外頭如今已經變模樣了麼?」
田甜本已經沒有抱什麼期待了,卻突然就聽見糯米竟然好像當真對這提議感興趣了一般,頓時就有些喜出望外。她當下就是連連點頭,拉着糯米的手就說起了人間界外頭的那些情形,好似生怕自己描述得不夠精彩,糯米就會失去興致跑掉一樣。
糯米也是個聰明的。
她知道自己先前對田甜表現得那樣冷淡,現下只是聽了田甜幾句話,就突然答應了同田甜一塊兒去歷練。肯定是要受人懷疑的。所以她並沒有馬上就應和田甜的話,反倒是慢慢地將眉頭皺了起來,緊接着就又露出了最初那樣淡然的神情,搖頭講:
「我還以為外頭有了什麼趣致的事。你才有這話。可聽你說了,人間界外邊也不是什麼好去處。雖是比最初我見到的要好一些,可同那還未被破壞的人間界相比,當真算不得什麼。那樣的模樣,也沒什麼值得歷練的。」
一邊說着,糯米已經動了動手臂。想要將自己的手從田甜的掌握當中掙出去。
糯米本來就是表現得對田甜十分冷淡的,再加上當初在靜心堂裏邊的那情況,哪怕田甜如今是裝出一副親熱的模樣,可就是田甜自己也清楚,糯米根本不可能對她一點兒意見也沒有。
所以見到糯米這麼個淡淡的表現,非但沒有懷疑,還覺得十分合理。
就連田甜自己也覺得方才描述出來的那些畫面,當真算不上是有多吸引人。
這麼一想,田甜更是着急,一下就抓緊了糯米的衣袖,「可不僅僅只是這些。你一路在門派裏邊,想來消息也是不大靈通的。六大之一的玄天閣已經覆滅了的事兒,你定是不知道的吧?」
糯米一下就將自己手上的掙扎停了下來。
她甚至根本無需偽裝。
玄天閣覆滅的事情,糯米自然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可能比田甜還要早。而她對玄天閣的關心,也是全門派的修士都知道的。她是真正關心玄天閣同葉梵的消息,站住聽田甜講話,已經再不是什麼假裝。
糯米沒有講話,只是站着、看着,等着田甜將這話題繼續下去。
她也沒必要將千仞宗如何消息靈通的情況告訴田甜。
田甜一見糯米停住動作,馬上就覺得自己的話打動了糯米,便很是高興地笑了。
唯獨是這笑容,有些眩目,又帶着甜膩的感覺,是糯米覺得田甜身上唯一沒有改變的東西。
「六大門派的名號和能耐,想必你是知道的。連着這樣的門派都覆滅了,可不是奇觀一般?不過,這門派可並不是因為人間界的動亂同那幽冥的經歷才覆滅的。」田甜的聲音壓得有些低,面上又是得意的神色,看着倒好像是在等着糯米追問一般。
糯米不問,只是嘟了嘟嘴巴,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一樣。
除了糯米以外,恐怕也就只有旁邊一直握着她左手的柱子能稍稍發現她心中的忐忑。
她曾經是那樣努力地想要去尋找關於玄天閣的消息。甚至不惜花費大量丹藥去救回了那個自稱是玄天閣內門弟子的裘墨,卻到底還是沒能得到太過確切的信息。
於是在這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邊,糯米都已經完全放棄了心中這丁點兒牽掛了。
她還記得當初同蕭景言二人去到那小門派裏邊去以後的事情。她確實是給同盟門派挽留住了一個修為高深的傢伙,可除此以外,糯米覺得自己甚至沒得到任何一個有別於流言的消息。
當時在那小門派裏邊的時候,感受還沒有那樣深刻。
後來回到了千仞宗以後,越是細細去想,糯米便越覺得裘墨的話裏邊有許多經不得推敲的地方。
她一時就覺得慚愧了起來。
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那被無端捲入的蕭景言。
只要一想到蕭景言為門派、為商會的付出,糯米就很是不好意思地覺得自己當初花費出去的丹藥,全都用在了裘墨身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她可以接受自己在意的事情暫時得不到答案也沒有轉機,卻無法忍受自己給門派和蕭景言添麻煩了的事實。
糯米再沒想過什麼玄天閣。
只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在她誤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放開了的時候,對葉梵的記憶才會突然跳出來,在她腦海裏邊突兀地繞上一圈。
她不去勉強追求答案,卻不代表她不在乎。她只是將自己對答案的在意勉強壓了下去,假裝自己不記得罷了。
現在突然聽到田甜提起玄天閣,糯米又怎麼會不激動。連帶着被柱子握緊的指尖,這時候都有些微微發涼,也不知道有沒有直接就顫抖了起來。她只知道自己落在外頭的那隻手就只能慢慢握緊拳頭,這才不會被田甜發現。
她有種感覺,總覺得田甜是知道那中間的一些事情的,只是不知道田甜是不是當真就願意將那些都說出來,還是會在其中摻雜許多細微的謊言。
「怎麼樣。這你也是不知道的吧。」田甜仍在說着。
這時候的田甜好像就又恢復了她本身該有的淡定,卻不知道糯米已經更早地就將這些也都放下了聽到了田甜這樣的問題,糯米只是抿了抿嘴唇,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見到糯米這有些冷淡的模樣,田甜也實在沒辦法。
她確實也想要引得糯米產生興趣,卻又不敢做得太過分。好容易有這麼個能叫糯米感興趣的消息,田甜更害怕糯米會突然又轉身走開。於是見糯米沒什麼反應,也只好慢慢地自己將話繼續接了下去。
田甜倒是沒有同糯米多說什麼「玄天閣覆滅的真正原因」一類的話,只是拉扯着糯米,又舊事重提地將那出去歷練的話拿出來說了一遍。而這次,田甜又更多了一個說辭。
——去玄天閣的舊址瞧瞧。在那個地方,說不準會留下什麼。
提到「什麼」的時候,田甜很是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偷偷瞥了糯米一眼,卻見到糯米眼神不知落在什麼地方,神情也很是有些兒恍惚,好似是在想着別的事情一般。
田甜滿心以為能夠吸引到糯米的話,確實對糯米產生了影響。然而,卻並不是在田甜所以為的那個地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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