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嵐的那點兒心思沒有同任何人吐露過。
他早就已經存了懷疑,可在懷疑的同時,他卻又不免是覺得十分尷尬。
清明真人到底是他曾經的師兄。只要一想到自己當初竟然是同這師兄從同一個門派裏頭走出來的,如今又被利用着這一點來做些兒不利於千仞宗的事情,秦廣嵐便覺得心中一陣煩悶,連面上都要忍不住微微發燙。
就是再厚臉皮的傢伙,在面對着秦廣嵐如今的這種情形,恐怕都沒辦法很好地處理自己的心情。
要叫他當着門下弟子的面承認自己曾經也同這樣的齷蹉處在同一個門派當中,當真是件相當為難的事情。即便秦廣嵐從來不像清明真人那般,在弟子面前擺什麼掌教的架子,可這麼點兒最最單純的臉面,他還是會顧及着的。
沒辦法將那份尷尬的懷疑宣之於眾,秦廣嵐也就只能是暗地裏同門派裏邊的弟子多交代幾句,讓他們注意着清明真人的行動,不要隨便將這人放入到門派裏邊來,這也算是秦廣嵐唯一能夠說出口的話了。
幸虧這千仞宗裏邊也沒哪個弟子是那樣不識趣。
他們縱然相當好奇,可在面對着秦廣嵐這個掌教的時候,他們心中所懷着的,卻是滿滿的敬重。就是掌教如今的行為同命令都很有些反常,可這些弟子們也全都沒多說多問,只是默默地就執行起了掌教所要求的事情,叫秦廣嵐很是鬆了口氣。
有些事情便就是這樣,哪怕大家心中可能早就已經有了個答案,可只要沒有明確地說開捅破,那就還是能夠保持着最低廉的一點兒臉面。
每每想到自己所在意的竟然已經變得那樣齷蹉不堪,秦廣嵐便忍不住就想要苦笑。
千仞宗的弟子們很好地執行了掌教交代下來的任務。
有了秦廣嵐的那番話以後,他們也發現清明真人師徒對這千仞宗的好奇心似乎也太過旺盛了一些。就是隨便拎個雜役弟子出來,都能夠繪聲繪色地說出好幾次攔截住清明真人的事跡來,更不要說是那些常常注意着外邊的體修劍修們了。
他們當初甚至沒有特別去在意這些,可大傢伙兒如今聚攏着一對話。便發現不管是清明真人還是田甜,都對千仞宗的情形有着一種異乎尋常的熱情。
到千仞宗來央求着結成同門的修士,可沒有哪一個是如同這兩師徒一般想要到處亂跑的。
「難道咱們這門派當中還藏着個什麼寶貝,值得他們這樣費盡心思地去尋找?」有弟子異想天開。
不過這樣的想法很快就在眾人的恥笑當中收斂了回去。
「是想要悄悄將那開墾靈田的技巧學去吧?」也有雜役弟子這樣猜想着。
這位弟子曾被派到外頭去。負責教授那些同盟們如何開墾靈田種植靈谷。於是在他眼中,千仞宗所擁有的這項法子,便是最最寶貴的財富,自然也會得到最大程度的窺視。
「這也不對吧?那老修到底是什麼樣兒的,我也說不準。可我倒是曾同他徒兒在後頭走過一回。那女修雖沒多話。可寥寥幾句,瞧着倒像是個懂得栽種靈谷的,應當不需要偷偷學這東西才是啊。」
馬上就又有個修士弟子反駁了這樣的猜想。
於是所有弟子又都跟着沉默了起來。
清明真人的想法、他所窺探着的東西,就連秦廣嵐這個曾經同他一道生活了數十年的師弟都沒法揣摩得透徹,這些弟子只是看了這麼幾日,獨自躲在旁邊說着悄悄話,又哪裏就能猜出來。
不過,他們自己沒辦法得出什麼結論,卻是十分聰明地沒有就順着錯誤的猜想推導下去,而是尋了個機會。將他們的這些懷疑全都推到了糯米這個副掌教面前去。
千仞宗已經建立許久,這些門人弟子雖然都不大清楚萬劍宗的事情,可他們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副掌教同掌教之間,並不僅僅只是在這千仞宗裏邊一同執掌這樣單純的關係,想必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已經相互認識了的。
再加上糯米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已經是相當明顯地告訴所有人,她同清明真人之間可是有着舊怨的,哪怕清明真人心中可能全然不記得這麼個女修。
千仞宗弟子們推導不出來的事情,放在糯米麵前。可能根本就算不得是什麼問題。
糯米倒是相當有耐心地聽了這些弟子的猜測,很是有些詫異。
對着清明真人,她也有種很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要說怨恨,那自然是有的。可隨着她自己修為的提升。如今清明真人成了個她隨時可以碾碎的對象以後,那份怨憤反倒是已經變得有些飄渺了起來。
就如同她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樣,若是她想將清明真人的魂元撕裂,早就可以動手了。可到了這時候,她竟發現自己已經對此有了點兒意興闌珊的感覺。她就是當真將清明真人的魂元給撕裂了揉碎了,將他整個人連着肉體同魂靈都弄成灰燼。永世不得超生,卻又有什麼用呢。
她所追求的想要的,從來就不是清明真人的消逝。
而且,同她以及更多的青泉峰弟子相比,僅僅只是這樣簡單的消逝,完全不足以替代他們所受苦難的萬一。
所以糯米才會想着要將清明真人的修為毀掉。
而如今,就在她自己悄悄地進行着自己計劃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門派裏邊的所有弟子,甚至就連同着秦廣嵐,好似都已經同她有了類似的心思。
——那是對清明真人同那些鐵生門修士的戒備。
她從來不覺得這些傢伙跑到千仞宗裏邊來,當真就是為了服軟示弱,又或者是當真搖尾乞憐。
這些傢伙必定是在密謀計劃着什麼。只是很遺憾,她暫時還沒辦法搞清楚這當中的緣由罷了。她有時候甚至會忍不住想起當初的萬劍宗。
最初他見到秦廣嵐同那個疑似花眠的傢伙在後山裏邊迸發着劍氣戰鬥的時候,可從來也沒想過那竟會是萬劍宗毀滅的預兆。而至於鐵生門到底是在那多久以前就已經開始對萬劍宗虎視眈眈,想方設法地向那裏邊安插人手,糯米只要想想就已經覺得心寒不已。
是的,萬劍宗的崩塌並不是突然的。
當秦廣嵐在後山上發現入侵的黑衣人、當鐵生門突然到雜役府去拉攏那些被遺棄的雜役弟子、甚至在更早更早以前,萬劍宗本該早早地就產生懷疑,做出應對。
遺憾的是,在那崩塌當真發生以前,他們竟沒有一個人發現那些細微的預兆。也可能有些人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就好比當初獨自一人到山下去追查的秦廣嵐。
可因為鐵生門的動作太快,又或是說門派當中有了葉梵那個如此高端的接應,以至於所有的懷疑猜測都在剛冒頭的時候就已經被葉梵想方設法地掐滅了。一直到鐵生門都打到門上來的時候,千仞宗卻只能是茫然地抵擋。而在這抵擋的過程中,甚至還有不少奸細在萬劍宗裏邊興風作浪。
形勢本就已經萬分艱難,像清明真人這樣有能耐的修士,所做的竟然是拋棄門派轉身逃亡。已經到了那樣的地步,萬劍宗又哪裏還能夠支撐得下去。
可絕不能叫千仞宗也重蹈當年的覆轍。
糯米在心中這樣同自己說着。
「我也不知道那些修士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糯米看了看那些上門來同她發問的弟子,斟酌着詞句回答着,「可要說當真只是到咱們這兒來瞧瞧住住,討點兒靈谷吃嘴,想來連着你們也是不會信的。這些傢伙以往就是些不做好事兒的。掌教叫他們多防着些,也是對的。你們儘管看緊了就是。不論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有你們在旁看着,便也是成不了事了。」
她這話並沒有說得很清楚,別說是解答弟子們心中的疑問了,反倒是就將更多的疑惑又推到了他們面前去。
那些過來找糯米問話的弟子,一下子就將臉都皺了起來,十分不情願地喊了一句,「副掌教……」
「怎麼,你們這是好空閒的麼?若是當真沒什麼事情可做,我這兒有個先前尋到的玉簡,也不知道裏頭記述的是什麼功法……」
糯米的話都還沒說完,面前那些個兒修士弟子一下子就成了散亂的一團,亂鬨鬨地就朝四周跑開了。一邊跑,還一邊遠遠地喊着,「副掌教您自個兒尋到的玉簡,可就自個兒去測試去吧。若是你試不了,那也可以找您的那位師兄幫忙麼。」
看着這麼些傢伙們一個個落荒而逃的模樣,糯米也禁不住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她可不是當真要讓這些弟子們幫忙做什麼,不過,先前她剛開始整理千仞宗經閣的時候,也鬧不明白自己手上那些功法玉簡裏邊所記述的功法的全部。那時候她可沒少讓這些弟子一塊兒來試着修煉看看。
那裏頭自然有不少好東西,卻顯然也有不少叫人噁心無奈的存在,這可才叫這些弟子們對功法玉簡一類的東西聞風喪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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