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鐵生門那群過來拜門的修士便被領到了靜心堂去,就如同秦廣嵐所講的那樣,候着。
在那些傳話的弟子離開以前,糯米甚至還想要湊上前去問一問,讓他們注意着打聽一下,看看過來的人當中,是不是就有花眠的存在。
可她還沒來得及湊上前去,就已經見到了站在旁邊的秦廣嵐端着一副看似面無表情,實際上卻相當不高興的模樣就那樣靜立着。一瞧見秦廣嵐的那神情,糯米頓時就失去了去打探的心思和勇氣,原先想要邁出去的腳步,自然也跟着就停了下來。
她甚至有些害怕,生怕秦廣嵐先前其實是沒想要做什麼的,可這時候被自己那麼一個提醒,說不準就要提着飛劍衝到那靜心堂去,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糯米只好將嘴巴牢牢地閉上了。
實際上,秦廣嵐雖然是讓鐵生門前來的修士到靜心堂那邊去候着了,可他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候着。
糯米倒是明白秦廣嵐的意思,大抵是氣不過當初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了,便伺機用這樣的小手段來報復一下罷了。實際上,糯米倒是相當懷疑這樣的法子到底是不是能夠達到秦廣嵐所期盼的效果。
如今都將人領到靜心堂去好好地伺候着了,說不準他們一路吃茶一路等着,還開開心心的咧,反倒是他們幾個心中藏着跟刺的傢伙,這時間拖得愈久,就愈發的忐忑不安起來。
可抬頭看了看秦廣嵐的面色,糯米便也只能將所有的嘆息都淤積在了胸口。
她可不敢在秦廣嵐如今滿腔怨憤的時候湊上前去,同他說什麼鐵生門那群人的事情,只怕他當場就要翻臉掀桌了。雖然糯米並不覺得自己要說的是什麼鐵生門的好話,可到底還不是違背了秦廣嵐的意思麼。
他們兩人面色古怪地站在屋子當中,卻是苦了那些跟着守在一旁的千仞宗弟子。
方才有弟子過去喊糯米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覺得掌教的臉色很是有些不對了。都只敢就憋着呼吸悄悄地站在一旁。別說是相互之間討論點兒什麼了,就連傳遞着眼神的時候都顯得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自己的動作會觸怒了秦廣嵐,叫他露出更猙獰的模樣來一般。
他們原先覺得。副掌教總歸要隨和一些,自己性子軟和,同掌教的關係又是很好的,應當可以稍微勸一勸掌教,讓他不再那樣的鬱結。
可叫他們沒想到的是。就連着副掌教在來了這邊以後,面上都跟着露出了一副古怪的模樣來,好似那上門來的鐵生門有什麼魔力一般,似的這門派裏邊的一個個掌事修士都成了這麼個不言不語的模樣,着實古怪得他們壓根兒就不敢多嘴,更不敢走開,只好暗自在心下叫苦。
柱子隨着那兩人在房間裏頭站着,倒是注意到了一旁候着的那些弟子的模樣。他有些詫異地扭頭朝着眾弟子望過去,便見到那些弟子紛紛躲在糯米同秦廣嵐的暮光之外,朝着他擠眉弄眼地做着些怪模怪樣的鬼臉。好似是央着他上前去同糯米搭話一般。
他不免也是一愣。
這些千仞宗的弟子同柱子也沒有到了能相互開玩笑的親熱,可都已經這時候了,誰還顧得了這些。特別是先前到書房裏邊去向糯米傳話的那一位,先就已經同柱子求助過了,這時候更是不顧得旁的許多,直接就是雙手合十,匆匆忙忙地行了個禮。
柱子哪裏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可看着他們那模樣,也是伸手撓了撓頭,便去拉前邊的糯米。
「……啊?」
糯米感覺到了拉扯。抬頭一看,就見柱子朝旁指了指,示意她去看向旁邊。
那些弟子自是大驚。
可他們這時候想要將那怪模怪樣都收起來,又哪裏有這樣快的反應。有幾個反應迅速一些的。倒是勉強的將面上那神情擰回去了。可那些手腳慢的,便連吐出去的舌頭都還來不及收,頓時就被糯米瞧了個正着。
「……」
糯米扭頭盯着那些弟子,而那些弟子則是十分尷尬地將自己的動作並表情慢慢地收回去,實在是說不出來的奇怪。
一時之間,兩邊的人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才好。連着糯米也只能是默默地維持着她的面無表情。
不過,她到底還是明白那些弟子們的心思的。不要說是圍着的弟子了,就連她自己,在最初見到秦廣嵐這模樣的時候,都很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她也不願弟子們當真就一路的擔驚受怕。於是隨便尋了個藉口,上前就去同秦廣嵐搭話,可以說是一路哄着,將秦廣嵐哄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糯米自己心下惦記着從鐵生門那邊過來的修士,無奈秦廣嵐好似並不願意提起一般,更不想要就這樣直接去同對方見面,只是同糯米東拉西扯一樣的閒逛着,根本就不去在意那邊靜心堂的動靜一般。
有好幾次,糯米都想着直接將秦廣嵐拉到靜心堂裏邊去就算了。
畢竟人已經上門來了,即便他們就這樣躲着不見,到底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是徒叫人在背後笑話着。若秦廣嵐終歸是懷着要見對方一面的心思,那麼早見晚見,其實都是一樣的。就將人晾在外頭,哪怕是就放在寒風中吹個三五日,到底也改變不了什麼。
只可惜她沒有這樣的機會,而這種話也說不出口。
這麼閒晃了幾乎一整日,連着那些本不知情的千仞宗弟子,都開始覺得門派裏邊的氣氛有些古怪了起來。
先前秦廣嵐雖然也會在門派裏邊四處察看,可到底還是同現在這樣有所區別的。他們就是再瞎,卻也還是能看出這中間的不同。
更何況,就是當真有那樣沒眼力的修士,也會在別人的提醒下後知後覺地跟上這環境的變化。
剛開始的時候,本是糯米找藉口將秦廣嵐喊到外頭去的,可沒多久就變成了秦廣嵐領頭,尋着小道在這門派裏頭四下走動,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就踩着影子一路朝前。
「你說……他們還能記着當年的事嗎?」
糯米正覺走得有些沉悶,忽地就聽見耳邊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她怔了怔,甚至要以為那是自己在過度的靜寂當中所產生的幻覺了。
等她再抬頭看的時候,見到秦廣嵐的神情微微起了點兒變化,這才發現方才的話竟然真的是從秦廣嵐的嘴巴裏邊冒出來的,頓時便覺得更詫異了。
「掌教你是指……記得什麼?」糯米問了一句。
「被他們滅派了的萬劍宗。」秦廣嵐神情不變,只是將頭微微扭到了側邊去。大抵他自己也知道,朝着糯米問這問題,根本就毫無意義。
糯米倒是沒笑話他,甚至還很認真地想了想,這才開口,「我想,他們是記得的。」
「對。不過,他們記得的,僅僅就只是覆滅了一個門派給他們帶來的榮耀感,卻並不是就記住了他們所犯下的罪孽。」秦廣嵐這話已不是問句,也不知道是在說給糯米聽,還是在同自己講話。
糯米並沒有再接下去。
她發現秦廣嵐似乎也並不是當真就需要她的回應。
秦廣嵐已經露出了一副哀傷的神情來,靜靜地看着道旁的一株靈花。
那小花長得並不十分好,看着有些蔫巴的模樣,卻是在這門派建立起來的那一日,秦廣嵐親自尋了種子栽下的。他自己一路向糯米打聽着照看的法子,自己摸索着去培育,從來不許別的修士接手,就那樣磕磕絆絆的,將這靈花養育成了如今的模樣。
靈花有近乎透明的葉片,看着是那樣的不起眼。可在秦廣嵐眼中,這靈花大抵就如同是門派的化身一般,叫他忍不住就用心去照料。
糯米突然也覺得有點兒難過了起來。
她覺得,如今哪怕是見到秦廣嵐氣得大吼大叫,衝到靜心堂去,揪着花眠的衣領將人狠狠地走一頓,都比這模樣要好。她是當真寧可見到許許多多顯而易見的哀慟,也不希望秦廣嵐這樣安靜地難過着。
只有沒辦法表達又沒辦法宣洩的難過,才會是這樣的安靜。
可糯米卻發現自己實在勸不了秦廣嵐更多。她總不能同秦廣嵐提議,說咱們不要在這兒發怔了,趕緊到靜心堂去將人打一頓然後丟出門派去吧。
她相信以秦廣嵐如今的心思,肯定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哪怕他在建立千仞宗的最初,腦子裏邊所想着的盡就是復仇,可如今卻也已經有些改變了。
秦廣嵐不僅僅是只想着復仇,他也同樣的重視着現今的千仞宗,不會在沒搞清楚狀況以前,就讓千仞宗陷入到無端的危險當中去。
糯米更是突然就有點兒懷念起當初在萬劍宗裏邊,那個快意恩仇的秦廣嵐。
若要說鐵生門同花眠的罪,糯米想,將秦廣嵐變成如今這模樣,大抵也是他們的罪過之一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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