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
這份沉默,甚至要比他們白日的時候走在仙林裏邊的時候要更沉重。那時候他們只是對這陌生的環境感到有些茫然無措,還遠沒有到驚惶的地步。如今他們這在路上走着,卻已經很有些狼狽,好似是在逃跑一般。
那兩個在後邊擋住妖物的靈蓮仙子,也早已經跟到了他們後頭。有了這麼四個靈蓮仙子跟着,這些修士身旁所籠罩的光芒已經相當強盛,已經可以完全將他們周邊的一小圈兒地方全都照了個朦朧亮。
這樣的光亮,足夠他們看清楚身邊的狀況了。
有光芒的時候,總比沒有光亮要叫人心情放鬆和舒暢。然而,在這奇異的仙林當中,修士們又哪裏有什麼放鬆的心思,一個個都是將心思繃得死緊,就生怕黑暗當中會忽地就跳出了什麼妖物來,如同先前那骨妖一般,一巴掌將他們所有人都拍成肉泥。
身邊有着光亮的時候,本該是讓他們覺得輕鬆一些才是。
可站在這光圈當中,這些修士才發現好像遠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他們眼前一小寸地方雖然明亮,能叫他們見到腳下的情形,可正因為這麼一丁點兒的光亮,卻是叫他們完全看不清外邊的情形了。
他們身邊的黑暗原本就十分濃重,再被身遭這光芒一晃,便是壓根兒看不清那些模糊的影子了。正因為眼前太過於亮堂,更是顯得面前黑暗更為凝實,靈蓮仙子身遭淺淡的光芒,卻是完全無法穿透厚實的暗。
他們從來只覺得光明能帶給他們希望,可直到此時,才忽地發現當四周全是黑暗之時,他們身在光明之中,卻只將自己落得更孤單,甚至是讓人驚懼的孤獨。
所有修士忍不住四下張望了一番,面上都是倉惶的神色。
他們身邊再沒有傳出什麼聲響來。但也同樣沒有聽見他們自己的呼吸聲又或是腳步聲。這樣的安靜雖然也好似暗示着沒有危險,但這也很可能只是假象。誰知道這樣的安靜背後所埋藏着的到底是何等奇異的光怪陸離。
這黑暗既然能掩藏去他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又怎麼不能再掩蓋去更多的痕跡呢。就好比那些藏在黑暗當中悄然進食的蟲子,若不是傳出了那麼星點響動。他們又如何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煞星存在。
所有修士都將神經繃得緊緊的,簡直成了驚弓之鳥一般。
幸虧他們這一路走來,再沒有遇到什麼阻難。骨妖仿佛也是被那些黑暗當中的妖物所攔截住了,根本沒有再追趕過來,卻是不知道在後頭是被擋住了。還是又遭到了什麼更大的變故。
這骨妖先前就已經是在受着那群妖物追趕,也不知道那些妖物是將骨妖當成了獵物,還是別的什麼,總歸雙方是在戰鬥着的。不過是中間忽地橫出來了他們這麼一夥兒修士來,雙方才停止了互相之間的纏鬥,轉而同他們戰到了一塊兒去。
如今他們離開,骨妖和黑暗妖物之間也就再沒了別的阻攔,想必是馬上就又會重新起了衝撞。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是再無法見到結果了。
「方才……方才咱們也走得太着急了。」有修士忍不住這樣喘息着,扭頭看向身後那無邊的黑暗。他們若是停下來看一看,說不準倒是能夠看明白後邊發生了什麼個情況。
「那種地方。你敢留着麼。」也有人在邊上冷聲接話。
他們如今雖是走得着急,卻也不那樣危險,就是有些氣喘,卻也是好願意相互搭話了的。
先頭開口那人一聽,瞬時也是不再多說什麼了。畢竟他自己想着那個骨妖的時候,也是通體生寒手腳發軟,哪裏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去考慮還要不要停留着看看後續發展。
「那可是真龍龍骨呢……」卻也有修士這樣不甘心地嘀咕着。
旁邊就有人跟着笑出了聲來。
他們這些修士自然明白真龍龍骨的用途。先前是確實不顧上這些,可如今一得了空暇,再想起自己竟是錯過了這樣的一種奇珍異寶,瞬時就覺得自己很是有些暴殄天物。
一旦這麼笑起來。氣氛才跟着緩和了一些。
修士們卻還是不敢太過大意,仍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形,生怕那黑暗當中會突然鑽出個什麼妖物來,那可就當真是要叫他們全軍覆滅了。
這樣驚惶着顛簸了一路。一直到天色擦亮,卻是再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別說是有什麼妖物攔路,便就是那些黑暗當中的細碎響動,也都全然消失了。他們走了一路,卻是再沒有聽得周遭的聲音。
有了靈蓮仙子跟在他們身邊照亮四下,他們是愈發覺得孤獨了。卻到底還是有一群同門跟在身旁,倒也算得上是不那樣欺凌。等到天色有些發灰的時候,這才終於同靈蓮仙子身上的光芒融到了一塊兒去,再沒有顯得周遭那樣可怖了。
「……天亮了。」也不知是誰這樣說了一句。
所有修士都紛紛抬頭,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又環顧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來。
「哎,總算是過去了。」
有修士這樣小聲說了一句,頓時引來無數附議。而那些附議的聲音裏邊,也都全帶着些安心的感覺在裏頭。他們到底還是害怕黑暗,等這黑暗下去了,便覺得好似連同危險也一併消除了一般——其實仙林,到底還就是那片仙林。
糯米並沒有加入到他們的感慨當中,反倒是更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微湊到了柱子身邊去,悄聲同柱子講,「師兄,你瞧着這周遭,可有什麼要注意的麼?」
只這樣一句話,柱子馬上就已明白了糯米的意思,也跟着朝四下看了看。他這麼一張望起來,便同其他修士都不一樣,是當真就在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去注意那裏邊會否有潛藏的危險。
如此張望一圈,他面上的表情才跟着緩和了些,將眼神稍微收了回來,向糯米微微搖頭。
知道從柱子這兒得到確認,糯米這才也跟着放鬆了心情。
仔細一打量之下,糯米才發現他們早就不在原處了。若要說昨日所走過的地方,看着還很有些同外邊一樣的話,那麼他們現在所踏足的這片土地,卻就是從來也不曾見過的景象。
這兒同樣是一片茂密的仙林,卻有着全然不同的風景。
那些修士也漸漸從最初的興奮當中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看,也都跟着遲疑了起來,終於有人小聲開口,道,「這、這是個什麼地方……?」
沒有人回答他,恐怕也是無能能回應這個問題。
可是,這個問題一旦拋了出來,就讓所有人都開始四下張望,瞬時就注意到了這地方的異樣。所有修士都開始倉惶起來,不住地打量這四周的環境。
四周雖然仍是大片大片靈木,但這些靈木卻是所有人都從不曾見過的模樣。別說是那些對才沒有什麼研究的修士了,就連糯米這個煉丹師,也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靈木,更不要說是分辨出它們的名字來了。
這些靈木有一個相當一致的特點——它們都相當的粗壯,遠超糯米他們尋常所見的靈木。而如今展現在他們面前的靈木,卻是形貌奇朴,連枝葉延展的方式好像都是同他們在外頭所見到的都不一樣。
糯米此時空閒下了心思,便對面前這些靈木生出興致來。她又想柱子確認了一遍,得知這地兒確實沒有什麼危險,這才小心翼翼地向那些靈木走了過去。
其他修士此時還在四下張望,可見到糯米已經向旁邊的靈木走了過去,一下就將還存着的最後一點兒戒備也全都放了下來。
他們如今已經是本能地相信糯米和柱子二人的判斷了。
這一放鬆下來以後,他們所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將身上帶着的東西都鬆了下來,紛紛捶打着手腳,坐到了地上去。他們這些人雖然都已經是些修煉良久的修士,本不該有什麼疲累之感,可這一夜過得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以至於他們好些人根本就不是身體上有什麼疲勞,而是心中勞累,又經過一夜奔波,全都已經有些撐不住。
方才他們這四處打量,不過是拼着一口氣撐住,生怕會遇到什麼危險。此時發現想像中的危機當真不曾出現,全都是鬆懈下來,頓時就將疲憊都浮到了面上去。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忍着覺得很不好意思。可等這左右一看,才發現原來也不僅僅是他們自己如此做派,所有修士此刻都是一臉倦容,於是都就跟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既然大家都是這樣的一個狀態,他們實在也就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有些修士一下就坐到了地上去,甚至更就有的修士伸開四肢,整個人猶如一個「大」字一樣,癱倒在地上,當真沒有一地兒再要起來的意思了。
他們這樣的疲累,也是值得理解的。
其實就連糯米和柱子二人,也同樣是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睏倦感湧上心頭。不過因為他們二人的修為更為高深一些,才沒有被這樣的感覺支配,還能夠勉強四下打探。
這樣慵懶的歇息,顯然對修為沒有任何好處。可如今這時候,糯米卻也是生不起一點兒責備的心思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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