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在那個小小的休息區域裏頭忙碌地幫裏頭的修士們處理身上背後的傷口,一直朝着外頭張望,卻還是沒能見到木魁的身影。她一個人獨自留在邊上,也接觸不到最前線的那些場面,不由有些心神不定的。
可是她想着要到前邊去,卻又總會被人攔着。
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在真的擔心她到前邊去會搗亂,還是怕她會去搶了好處,個個都攔着她,要她留在後邊好好做事。她焦急得快要將下唇咬出道血痕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推辭那些修士的阻攔。
有的青泉峰修士見她一味四處張望,還朝着她呵斥了幾句,說是這裏邊已經忙碌得很了,怎麼還要分心。有這閒工夫,不如多干點兒活。
糯米原本就是個性子軟的,被邊上的修士一吼,也跟着覺得自己不對,趕緊做起事來。可她心裏邊仍是惦記着木魁,這時候祖師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是擔心木魁的危險,還是擔心木魁一旦不在了,她和葉梵之間的聯繫就要被迫中斷了。實際上,木魁不過是個木靈,原本應當是沒有生命危險的。木靈最重要的並不是身體,而是藏在身體裏邊的那個木靈的精魄。只要精魄不滅,木靈隨時可以附身的別的植株上邊去,重新凝聚出身體來。
不過外頭現在有那樣多的妖獸,她也吃不準會不會有專門吞噬木靈精魄的妖獸存在。她想努力回憶一下有沒有在玉簡上邊見過這樣的妖獸,可很快她就放棄了。因為就算她沒有見過,也並不代表就完全不存在那樣的妖獸,只能說是她還沒有見識過罷了。
她便開始擔心,如果木魁真的被拆散了身子,不知道他懂不懂得藏着不動,等待適合的機會再偷偷地鑽出來。木魁的身體說到底不過是靈木,並沒有血肉,如果最後真被毀了,會不會被別的修士當做是普通靈木材料撿回去……
「餵。小修士!喂,青泉峰那個小傢伙!」
糯米一邊出神一邊做事,正處理完面前一個修士的傷口,突然聽到後頭有人衝着她喊。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不很確定。可扭頭左右看了看,這裏邊能夠稱為小傢伙的,好像也就只有她一個了。那邊喊話的大概是見她沒反應,就又喊了兩聲,她趕緊轉過身去。就見到蕭景言站在邊上笑嘻嘻地望着她打招呼。
「喲,你到這邊來幫忙了呀,真是個好孩子哇。」
糯米聽着蕭景言這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由摸了摸臉蛋兒。蕭景言卻好像完全看不出來她的尷尬一樣,十分誇張地朝她擠了擠眼睛,又講:
「我這傷得好厲害啊,你趕緊幫我弄一弄吧。哎對了,之前跟着你那個大傢伙在前頭很活躍喲,不過我看旁邊那些人都要恨死他了,好東西都被他撿走了。哈哈哈。簡直是太厲害了呀,一躍能從人牆上邊跳過去啊,那些藏在妖獸堆裏頭的東西他都能撿出來,而且看着好像完全不害怕受傷一樣。嘖嘖,那傷口喲,我瞧着都疼啊。」
「誒、你見到木魁了麼?」糯米一愣,沒想到會從蕭景言嘴裏邊聽到木魁的消息,趕緊拉住了他問。
「哎哎,輕點輕點,不是跟你講了我身上傷着了嘛。來來這裏。幫我弄一弄啊。」蕭景言指着手臂上一道細細的擦傷,大呼小叫地指揮着糯米幫他上藥。見糯米轉身拿了仙膏過來,這才呼了口氣,繼續講。「我哪能都見到他啊,他在大陣外頭呢,就是偶爾能見到他蹦起來,嘖嘖,我看旁邊那些修士都要羨慕得眼睛滴出血來了。哎呦喂,我怕待會你要見不到人好端端地回來了。哎。那不算是人吧?」
「……」糯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看了看手邊的布帶子,就扯過來了一根,用力地往蕭景言手上一綁。
「哎呦……哎呦!你這麼用力是要做啥,我可是傷員懂不懂?」蕭景言吆喝了一聲,看着糯米那心不在焉的模樣,就又笑了起來,「哎,我還以為你是個沒脾氣的呢,沒成想原來也會被惹火的啊。別看了,你就是望穿秋水了也看不出什麼來。我看那邊不會有事的,你就在這頭等着吧。」
糯米嘟了嘟嘴,有些不高興蕭景言說木魁的那些話,不過蕭景言已經這樣講了,她也實在不能再說什麼,只好憂心忡忡地準備走開。
沒想到她想要走,蕭景言卻又不答應了,一手拉着她,就講,「你這麼忙活做啥,還不如坐着跟我聊聊天唄。」
「可是……那個……要幫忙呀。」糯米是真的第一次見到這樣賴皮的修士,不由得呆了呆。
她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時候,在那些流民裏邊倒是偶爾會見到這樣一副痞子相的人。倒也不是說有哪來不好,可是橫豎就是讓人覺得不正經。
蕭景言坐在地上昂頭看着她笑道,「有什麼好幫忙的。你看那些修士,眼裏邊都閃着妖獸一樣的光芒,很可怕的啦。他們都想着傷弄好了就趕緊到前邊去搶妖獸身上的材料,說不定會因為這樣而死掉哦;說不定還會在搶奪妖獸屍體的時候會和你家那位大個子木靈發生衝撞,最後誰吃虧可就說不好了喲。」
糯米頓時僵在了原處。她回頭看了一眼蕭景言,只見蕭景言面上笑嘻嘻的,一點也沒有露出特別的神色來,那笑容卻好像在跟她說着「你這樣可不行喲」這樣的話。她又看了看四周,周圍那些修士都在忙着做事,或是自己低頭在處理些細微的傷口,並沒有注意她被蕭景言拉住了,她便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按着她這樣認真的性子,原本是絕對不會偷懶的。可是現在被蕭景言這樣一說,她又覺得自己若是幫着這邊的修士治好了傷以後,反倒好像是給木魁添麻煩了一樣。雖然她一路在心裏邊跟自己講,這就是蕭景言胡說八道瞎扯出來的事,可一想起先前那些修士同她講的話,她又覺得蕭景言好像是正確的。
蕭景言看着糯米滿臉糾結的表情,好像覺得十分有趣一樣,又捉住糯米的手臂拉了拉,「你忙活什麼呀,到頭來不是也沒事的麼。那些人啊,自己傷了也是活該,能回來這邊的就已經很不錯了,肯定也是有點收穫的。你何苦讓他們這麼着急地又回到場上去找死啊。歇一歇吧。」
糯米緊緊皺着眉頭,總覺得蕭景言說得不對,可又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反駁才是,便將眉頭皺得更緊了,連嘴巴都撅了起來。
蕭景言瞧着她有趣,就在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糾結,也不同她講話,只是好像感慨地在邊上自言自語道,「要說這種事啊,每年都會發生個幾次的,總有些一直就被人看成眼中釘的修士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就壯烈犧牲。你說這些妖獸也真會看人臉色,偏偏都是那些在雜役府裏邊混得不好的或者是太過張揚的就被他們挑去當祭品了。」
糯米聽着,又想起先前那個眉飛色舞地說着自己收穫不錯的修士,愣了一愣,臉上的神色這才鬆了一些。
蕭景言便順勢將她拉着坐下了,扭頭問她,「對了,你是為什麼會被分派到雜役府這邊來的?」
糯米搖了搖頭,小聲講,「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蕭景言頓時一臉的驚奇,「你怎麼能不知道啊。要是不知道的話,你要從哪裏入手才能回到門派裏邊去啊?」
糯米被他說得一愣,「我……我沒想過……」
蕭景言便「哈」地一聲大笑了出來,「哎喲,我怎麼就遇到你這麼好玩的一個小東西了。你完全沒想過要怎麼回門派裏邊去麼?你才這麼一點兒大,就想要在雜役府裏邊過一輩子啊。嘖嘖,這樣沒心氣,可不像是個年輕人喲。你肯定是得罪了什麼人,才會被發配到這個地方來的吧。你要是不知道,你猜猜我是怎麼被發配過來的?」
他是個自說自話的,也不管糯米是不是在聽着,見糯米有些茫然地搖頭,他就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像終於掙足了懸念,這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講,「我只跟你說一遍,你可不要同旁人講哦。是因為我在門派裏邊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糯米心裏邊一震,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她在青泉峰上邊看到的那些事來。
清音真人被神秘的黑衣人擊傷,此後一直杳無音訊;葉梵親自向她詢問了那夜的情況,卻叮囑她再也不要向旁人提起;在萬劍宗和鐵生門比斗的夜裏,葉梵私會疑似黑衣人的花眠……
她從來沒有將這些事情仔細地想成是什麼秘密,可被蕭景言這樣一說的時候,她心裏邊首先想到的卻都是這些事兒。
而且,當初她並沒有將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看,現在第一次將它們都放到了一起,才突然發現它們之間好像都有種說不清楚的關聯。
甚至連葉梵將木魁放到她身邊,最初的目的不也是為了要監控她麼。她是用木魁和葉梵傳了太多次的話,因而都完全忘記了木魁最初出現在她的身邊,其實是為了提防她將那夜的情況說到外邊去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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