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曇換了一身衣服回到了宴會上,路上遇到不少和她打招呼的姑娘,她都沉這一張臉,根本不理會人家。筆神閣 bishenge.com
薛恬如風擺楊柳一般,拿着團扇從她身邊走過,笑盈盈道:「呦,魏妹妹這是怎麼了?」
魏玉曇定住腳步,勉強笑道:「無事。」
薛恬如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定遠侯府倒是風景不錯,魏妹妹要不要與我去走一走?」
魏玉曇忙道:「不了,我才剛回來,有些累了。」
薛恬如沒再強求,點點頭:「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送走薛恬如,魏玉曇揉了揉笑僵的臉,抬腳去了前面。
花園的涼亭,不少夫人在一處說說笑笑,魏玉曇一眼就認出了魏夫人,吩咐馨兒:「你去將母親請來。」
馨兒仍是驚魂未定,愣了一下,趕緊道:「是。」
魏夫人雖然出身不高,但也算有些小聰明,否則也不會把魏鈞哄得服服帖帖。她之所以能在未見癌站穩腳跟,得益於她為魏鈞生下三個兒子。因為只有一個女兒,是以她最寵愛的就是魏玉曇,從小要星星不給月亮,只要見魏玉曇撇撇嘴她一顆心就軟了。久而久之,把魏玉曇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子,但也只會囂張跋扈。
是以,沈妤只是稍稍用了點手段,她就無計可施,只會大哭。
現在,她自然是來找魏夫人告狀的。
馨兒匆匆走來,悄悄在魏夫人耳邊說了什麼。魏夫人一怔,向各位夫人告辭離開。
人一走,人群中就議論開來。不少人都打心眼裏瞧不上她,在場的許多夫人都比魏夫人出身好,卻還要捧着她,就是因為她現在是魏國公夫人。
魏夫人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陽奉陰違的嘲笑她,她現在心裏只想着女兒。
很快,馨兒帶着她來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杏花林。
此時正值盛夏,杏花早就凋零,只留下青翠的枝葉,在地上投落大片陰涼。
魏夫人對於獨女的關心事無巨細,一眼就看到她換了一身衣服。忙加快了腳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曇兒,你怎麼了?」
魏玉曇好不容易壓下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撲到魏夫人懷裏:「娘,你要為我做主啊,嗚嗚……」
魏夫人緊緊摟住魏玉曇,倏忽沉了臉,瞪着馨兒道:「你是怎麼照顧姑娘的,怎麼任由別人欺負她?」
馨兒直直跪倒:「奴婢錯了,沒有照顧好姑娘,讓姑娘被人冤枉。」
「冤枉?」魏夫人眉頭挑起,「怎麼回事?」
馨兒看了魏玉曇一樣,支支吾吾。
「你照實說!」魏夫人想拔高聲音,可意識到這是在外面,低聲斥道,「別吞吞吐吐的。」
踟躇了一瞬,馨兒只能將事情真相和盤托出。
「你說什麼?」魏夫人難以置信,看着魏玉曇,「你去找沈家姑娘麻煩了?」
魏玉曇懊悔又憤怒,垂頭絞着帕子:「我被清和縣主刺了幾句,一時氣憤,就……」
魏夫人不忍心生女兒的氣:「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離那個清和縣主遠一點,她可不是什麼純善之人。」
魏玉曇小聲辯駁:「可她說的也有道理啊,沈妤嫁進東宮就會與姑母爭權,若是再生下一個皇孫,她的位置可坐穩了。」太子有了嫡子,太子之位也更穩固了。
魏夫人臉色微變,她知道魏玉曇說的不錯。太子娶了沈家女兒,又增加了一個助力,再早早有了嫡子,平王想奪位就更難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去找沈妤麻煩,更重要的是你被清和縣主當刀使了。你別忘了,順寧長公主也惦記着太子妃的位置呢。」
魏玉曇癟癟嘴:「娘,我知道錯了嘛,可再怎麼樣,沈妤也不該故意冤枉我啊。人人都讓我三分,憑什麼她那樣對我。娘,你沒有親眼所見,她咄咄逼人,非要女兒認罪不可,女兒招架不住,只能暫且安拖延時間,先假意安撫好她……」
魏夫人板着臉:「你所謂的安撫她,就是主動認罪嗎,還答應她把素冠鼎荷送過去?」
「我還能怎麼辦,人證物證她都有?難道不認錯,我就能立刻洗脫罪名了嗎?」
魏夫人啞然了。
是啊,當時那種情況,除了認錯沒有別的辦法。萬一沈妤一不做二不休,將事情傳的人盡皆知,魏玉曇的名聲也毀了,說不定還會被陛下懲罰。
魏夫人反覆呼吸,勉強平靜:「看起來一個柔柔弱弱的小丫頭,風一吹就倒,居然心思那般刁鑽狡猾。哼,還真是真人不露相!」
魏玉曇拉着魏夫人的衣角:「娘,你說我該怎麼辦呢,難道我真的要向她低頭嗎?」
「娘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手裏可捏着你的玉釵呢。」
魏玉曇啜泣道:「難道娘就任由女兒被人欺負嗎,娘沒有聽到她們是怎麼嘲笑女兒的,都認為是女兒指使人毀了她必須御賜的花,女兒被人冤枉死了,娘還不為我報仇。」
魏夫人心疼極了,趕緊哄着:「娘怎麼能讓你白白受委屈呢,你放心,娘會想辦法為你出這口惡氣的。」
她做了多年的魏國公夫人,到哪裏不是被人捧着?如今女兒竟然被人設計、欺負,她着實咽不下這口氣。
思量了一番,她拉起魏玉曇的手:「走,進宮去見你姑母。」
她還不信了,她竟然對付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魏夫人讓婢女去太夫人那邊傳話,只說身體不適先回府了,然後帶着魏玉曇匆匆進了宮。
昭陽宮。
殿外有穿着藍袍的內侍守着,宮內十幾個宮女低眉順眼的侍立一旁。隔着一層珠簾,一個影影綽綽的玲瓏身影倚在貴妃榻上,有幾個宮女為她揉肩按腿。
一個宮女掀開珠簾進去,輕聲道:「娘娘,魏國公夫人帶着魏姑娘求見。」
魏貴妃睜開眼睛,神色慵懶:「請進來罷。」
說着,她站起身,宮女立刻為她拖着裙擺,掀開珠簾。
魏夫人母女已經被請進來了,一抬頭,就看見華麗的裙擺迤邐在地再往上就是纖細的手指,烏壓壓的髮髻上珠圍翠繞,明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仍是增嬌盈媚,艷如桃李,仿若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對於這個小姑子,她一直是又羨又懼,卻又說不上哪裏可怕。明明以前那麼嬌俏的小姑娘,怎麼現在看不到當年的一絲影子?
她一邊想着,一邊拉着魏玉曇給魏貴妃行禮。
魏貴妃淡淡道:「起來罷。素冬,給魏夫人看座。」
一個穿着綠衣的女官輕輕退下,招呼人搬繡凳過來。
魏夫人母女道謝落座,斟酌着該怎麼說明來意。
魏貴妃坐在上座,笑了笑:「嫂子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定遠侯府的宴會散了麼?」
魏夫人緩了心情,笑道:「我和曇兒正是從宴會上過來的。」
魏貴妃不冷不淡的「哦」了一聲。
魏夫人心裏打鼓,笑容有些僵硬:「原本是不該驚擾娘娘的,只是沈家欺人太甚……」
魏貴妃太了解這個嫂子了,懶得和她繞彎子:「嫂子有話直說罷。」
魏夫人心頭一震,忙道:「是。」
遲疑了一瞬,她將在沈家發生的事全部告知魏貴妃。她心知魏貴妃是個精明的人,也不敢幫魏玉曇隱瞞。生怕魏貴妃生氣,又道:「娘娘,曇兒的確衝動了,但後來沈無姑娘驚使用那種卑鄙手段陷害曇兒,也着實過分。曇兒性子直率,哪裏見識過那些陰謀詭計,所以只能暫且服輸,求娘娘為曇兒討個公道。」
魏貴妃一時無言,凝視着母女倆。
魏貴妃心下一沉,剛要開口,魏貴妃嗤笑一聲:「討個公道?」
「娘娘,沈家這樣對付曇兒,也是不把魏國公府放在眼中,不把您放在眼中。再怎麼說,魏國公府是世家勛貴,您一會也是她的長輩,她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該那樣欺辱曇兒,難道咱們魏家還怕她一個小丫頭嗎?」
魏貴妃頓時收了笑容:「嫂子,我早就說過讓你好好教導曇兒,可是你卻當做耳旁風。現在闖了禍,收不了場又來找我,你以為我很閒專門為她收拾爛攤子的嗎?」
魏夫人面色一白,有些緊張:「貴妃娘娘,曇兒她年紀小,又受人挑撥……」
魏貴妃冷冷一笑:「不就是蠢笨了些,容易被人利用嗎,嫂子以為這樣說就能改變她蠢的事實?既然技不如人就回家思過,到我面前來哭訴,讓我給你討公道算什麼本事?再者,我如何為她討公道,是以貴妃的身份向沈妤施壓嗎?沈家那兩個丫頭,可是陛下要護着的人,要我為難沈妤,是生怕陛下不厭惡我嗎?」
魏玉曇的眼淚滾滾而落,可她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能扯着帕子竭力壓制。
魏夫人一急:「難道曇兒就將這份委屈咽下去嗎,只怕沈家會得寸進尺。」
魏貴妃很瞧不上這個嫂子,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心性、氣度、涵養都比別家夫人差一大截,雖說有點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一遇到大事就慌,尤其是遇到魏玉曇的事,在魏夫人眼裏就和天塌了似的。
若非看在她為魏家生養了幾個兒女的份上,魏貴妃早就想辦法除掉她為魏鈞選個世家貴女了。
「此事先不着急,我自有主張。」魏貴妃警告道,「不要輕易招惹沈家。」
魏玉曇咽不下這口氣,可在魏貴妃面前她不敢表露出絲毫不滿。她是國公府千金,沈妤只是個侯府姑娘,怎麼能比得上她?
魏貴妃睨了她一眼,隨意提起似的道:「若是不出意外,陛下派去沈家傳旨的人已經出宮了。」
魏夫人怔忪片刻:「傳旨?」
「是啊,冊封聖旨。」
少傾,魏夫人露出恍然的神情,有些不以為意:「按照規矩,公主的女兒是冊封縣主,順寧長公主再不得聖寵,女兒不也被封為清和縣主了嗎?」
魏貴妃勾起唇畔:「不是縣主,是郡主。」
魏夫人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默了許久才發出乾澀的聲音:「郡主?還是兩個?」
魏玉曇呆若木雞,隨即湧出瘋狂的嫉妒。
一般來說,就算公主之女冊封縣主,也只能有一個。可沈家女兒不但破格封為郡主,還是兩個……
又是太子妃的位置,又是郡主之位,皇帝着實偏心太甚!
「陛下不喜歡順寧長公主,卻還是給了薛恬如縣主之位,更別提是他的同胞妹妹的女兒了,還有對護國長公主的愧疚。」魏貴妃語氣淡淡,好像絲毫不在意皇帝對沈家的偏袒。
「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何不讓你們輕易招惹沈家了罷?」
魏夫人深吸一口氣:「多謝娘娘教誨。」
說着,給魏玉曇使了個眼色。
魏玉曇眼眶裏還閃着淚光,聲若蚊蠅道:「曇兒知錯了,姑母不要怪罪曇兒。」
魏貴妃不置可否:「行了,你們先回去罷。」
魏夫人母女走後,素冬奉上一盞茶,為魏貴妃捏着肩膀:「娘娘別生氣,魏二姑娘也是一時義憤。」
魏貴妃輕笑一聲:「沒腦子已經不是第一天了,本宮若是為她生氣早就氣死了。」
素冬看了一眼她美麗的側顏,欲言又止。
魏貴妃瞥她一眼:「有話直說。」
素冬笑了笑:「娘娘,二姑娘的確是受了清和縣主挑撥才找沈五姑娘麻煩,可是清和縣主說的也是事實。若是沈五姑娘嫁入東宮,會對您不利……」
魏貴妃摩挲着茶盞上花紋,笑容陰冷:「原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世家女兒,沒想到倒是頗有心計,若她入主東宮,定然會是太子的得力臂膀。」
關鍵是,她不想對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低頭。
太后早就不在,皇后也崩逝多年,身為後宮位分最高的妃子,她一直代為打理後宮。除了拜見元豐帝,誰還能讓她屈膝?後宮那些妃子公主,哪個不是要看她臉色生存?
可現在太子回來了,她的身份在太子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麼。說好聽點是長輩,其實也是個妾而已。出於禮貌,太子可以以晚輩的身份對她客客氣氣,可若哪天他不高興了,完全可以端着儲君的款讓她下不來台。
太子也就罷了,畢竟是皇帝的嫡子,一國儲君。可沈妤算什麼,一個小丫頭!一想到要向她行禮,還會被奪走管理六宮的權利,魏貴妃就恨。可禮法規矩就是如此,太子妃管理後宮是名正言順的,她能怎麼辦?
她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你說,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這麼好命的人。出身好,相貌好,嫁的還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兒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被陛下費盡心機的保護着。」
都說帝王無情,若是對所有人無情也就罷了,偏偏他把心裏唯一柔軟的地方給了一個人,並且那人死了多年,他還是念念不忘,這怎麼能不讓人嫉恨呢?
元豐帝絕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否則不會坐穩皇位許多年,也不會把其餘公主皇子視若無物。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元豐帝就是這樣的人。
他珍愛容皇后,就會愛護慕容珩,袒護容家,千方百計讓慕容珩承嗣大業。他和護國公主兄妹情深,便會愛屋及烏,寵愛沈妘姐弟三人。
同樣的,他不喜歡魏貴妃,不喜歡後宮的女人,便讓她們在後宮自生自滅。尤其魏家和魏貴妃沒有自知之明,想要和他最喜歡的兒子爭奪皇位,他更要除掉魏家。
魏貴妃知道元豐帝對容皇后的感情,對魏家的厭惡,卻對他又愛又恨。
素冬心下一驚,不敢接話。
魏貴妃環視着華麗卻冷寂的昭陽宮,自嘲一笑。
元豐帝已經幾個月沒有來昭陽宮了,應該說,他鮮少踏足後宮。這樣想着,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怨恨。
誰也無法搶走元豐帝的心,因為他的心根本不在後宮任何女人身上。
魏貴妃站起身,喃喃自語一般:「容皇后,為什麼你死了這麼多年,還陰魂不散呢?」
*
酒宴半酣之際,突然寂靜下來。
眾人不明所以之時,前面已經讓開一條道,幾個內侍打扮的人走來。很快,有眼尖的認出來,為首的內侍是石公公的徒弟萬公公,想來是來傳旨的。
難道元豐帝還想給沈家什麼賞賜?
帶着好奇心,不少人走過去瞧。沈明洹得了消息也趕到了,萬公公左右望了望,笑問道:「侯爺,貴府兩位姑娘呢?」
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4.011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