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並沒有成功地打下去,因為原本被天機老人鎖住咽喉的言少陵,在攻擊已經來臨的那一剎那間,突然不見了蹤影!
瞬間消失!
如若雪白的牆壁上還有殷紅的鮮血往下流,天機老幾乎以為,方才的言少陵不過是一種幻象。一筆閣 www.yibige.com
是有這樣的功法的,他曾經給言少陵傳授過。
因為他這個徒弟身子委實太弱,當然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所以他才教了他這種功法,以此來保護自己。
一旦遇到那些不可擊敗的敵人,有這樣一個玄通在身,定然不會死。
用和本體毫無區別的幻象來吸引住敵人,真正的本體則已移出千里之外。
可是言少陵是他的徒弟,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這個徒弟會有什麼把戲?
早在來這裏之前,他就把一切可能性都算了一遍。
何況,言少陵就算再怎麼天才絕艷,也絕不可能用他教過的功法來騙過他。
那麼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天機老人的雙眸沉了下來,神色晦暗不清,雙手也死死地握了起來,蒼老的肌膚上青筋跳動着。
不,絕對不可能是幻象,因為他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言少陵的靈力波動和生魂的氣息。
可眼下他這個徒弟居然還是從他手中逃跑了,甚至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
難道……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天機老人的神色又是一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震驚。
他忽然想起來了,在他曾經收集的那些靈典里,因為天賦和體質的限制,有一部靈典他遲遲無法修習成功。
所以久而久之,他就把那部靈典給拋到腦後了。
但是在他撿到言少陵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懶得去管,所以將他收集的全部靈典都一股腦兒地扔了過去。
可是天機老人並不認為言少陵能夠將這些靈典全部學會,何況這才過了十幾年而已。
然而現在,他發現他錯估他這個徒弟了。
言少陵不僅全部將其融會貫通了,甚至,還要在他之上!
天機老人的臉色陰沉得都快滴出水來了,眼中殺意大盛。
如果他沒有猜錯,方才的那一招,正是……
夢隱術!
君慕淺看着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人,稍稍愣了一下。
因為她已經明白了,她現在還在睡夢中。
雖然有很清楚的自我意識,但卻沒有醒過來。
不過君慕淺卻沒有怎麼在意,畢竟自她重生以來,遇到的怪事就已經很多了。
而且,在靈玄世界這個下位面中,夢這種東西,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出現的。
夢,往往象徵着什麼。
可是為什麼在她的夢裏,會忽然冒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君慕淺擰了擰眉,走上前去。
然後這才發現,這個「血人」竟然是當日她在浮華台見過的那位年輕的天機樓樓主言少陵。
「言樓主?」君慕淺只是站在那裏,並沒有伸出手,「別告訴我,你其實是一隻幻。」
「咳咳咳……」言少陵慢慢地將頭抬了起來,期間咳嗽聲不斷,像是把心肺也要咳出來。
君慕淺眼眸一眯。
那是怎樣一張蒼白的容顏,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那羸弱纖細的脖頸上,還浮着一圈圈的青痕,很明顯,是被人用力掐過的。
天機樓上下都對言少陵口服心服,其他宗門也都很忌憚這位年輕的天機樓樓主。
竟然,還會有人對言少陵動手?還下手這麼狠?
君慕淺將他又掃視了一眼,這才想起,是有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天機老人。
這個老頭兒跟個殺人魔一樣,還好意思說替天行道?
嘖,不過看來這對師徒之間,也有很大的貓膩啊。
「咳咳咳,慕姑娘說笑了。」言少陵在那裏躺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幻那種東西沒有實體,可在下是活生生的人。」
君慕淺挑了挑眉:「也就是說,此刻在這裏的言樓主,不是魂魄,也不是元神,而是本體?」
言少陵望着她微笑:「正是。」
千鈞一髮之間,他為了躲下他師傅那一招,只好選擇了此條路——躲入他人的夢境中。
在這個人醒來之後,才會從夢中出去。
言少陵輕輕地笑,笑中地諷刺意味濃濃。
估計他師傅永遠不會知道,他能修煉夢隱術,還是拜其所賜。
如果不是天機老人在他幼時經常給他下藥,不斷地毀壞他的身體,那麼他也沒有那個體質去學夢隱術。
因為修煉夢隱術的人,體質必須偏陰,也就是說,是那種即將死的人才可以修煉成功。
只有濃重的死氣,才能讓整個身體都進入他人的夢中。
可惜啊……他師傅這輩子都沒辦法修煉夢隱術了。
真好。
言少陵扯了扯唇角,一想想他師傅大發雷霆、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就覺得好笑。
「言樓主果然神通廣大。」君慕淺也沒問為什麼,她淡淡道,「但這裏終歸是我的夢,你還是出去比較好。」
她現在還很想宰了天機老人,所以連帶着他的徒弟也不想見,即便這兩人之間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仇人。
但是很遺憾,她估計還沒那個能力去幹掉這個天道的的代言人。
唔,天道這玩意兒實在是太不給力了,為什麼當時不直接把這個瘋子老頭兒劈死。
「不請自來叨擾慕姑娘,是在下的錯。」言少陵的目光微微一凝,緩緩地笑,「但是很抱歉的是,除非慕姑娘醒來,否則在下也只能陪着慕姑娘在這夢裏了。」
「奇怪的理由。」君慕淺聳了聳肩,「我也很想醒過來,可是就是醒不了。」
她像是被強行注入了一個夢裏,四周都是壁壘,無法去突破。
而且,她雖然在這裏有意識,但是對於外界的一切卻是一無所知。
萬一她的身體已經死了呢?
這可就糟糕了啊。
聞言,言少陵沉默了一下,顯然也是沒有料到會是這樣。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才道:「在下大概能明白慕姑娘為什麼會這樣。」
「哦?」君慕淺心不在焉,「說來聽聽。」
「慕姑娘先前被家師困於祭台之上,又引得天道之力,故而……」言少陵頓了頓,「只有等到天道之力完全散去之後,慕姑娘才會醒來。」
他知道他師傅把她帶了回來,也知道他師傅要將她殺掉,不過那個時候他沒有出去,所以也只是憑着掐算來看。
在知道他師傅居然被天道給打出去的時候,真的是讓他啼笑皆非。
師傅啊師傅,你自詡為天道的代言人,華胥的守護者,可有想過,到頭來卻是違反了天道的意願?
不過言少陵有一點倒是沒料到——君慕淺居然身負鴻蒙氣運。
他本以為,她也只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人,頂多將華胥的未來軌跡改變一下,但未曾想,竟然會是如此。
難怪連天道都會選擇對她的所作所為都閉目不見,甚至降下天道之力來保護她。
這樣的人,還真是運氣好。
「是這樣啊。」君慕淺蹙額,「那天道之力什麼時候才能散去?」
看來,她這個夢境,是天道搞出來的?
「時間不會很長。」言少陵說,「最多幾天罷了。」
君慕淺微微頷首,聲音平和,眼尾流露出來的眸光卻漸漸銳利:「言樓主現在應該告訴我,你來我夢裏是要做什麼了吧?」
聞言,言少陵神色微頓,他抬手掩唇咳嗽了幾聲:「並非是在下想來慕姑娘的夢裏,而是只有慕姑娘的夢,在下可以來。」
夢隱術,可不是誰的夢都能去。
如果他隨隨便便選擇一個普通天機樓弟子的夢中,那麼不僅無法進入,而且會使得夢境破碎,彼此皆亡。
夢境的主人,必須要有極高的承受力,精神力也不能差。
要說他師傅現在最不敢見誰,非眼前的女子莫屬了。
所以這裏,最安全。
就算是他師傅尋過來,也不敢輕易造次,這是他選擇她的緣故。
「拿我當掩護?」君慕淺瞬間就明白了這句話的一絲,她撩着髮絲,輕笑一聲,「言樓主的算盤,倒是打得極好。」
她不喜歡被別人利用,很不喜歡。
「是在下的錯。」言少陵又咳嗽起來,他淡淡道,「等到慕姑娘醒來,可以對在下做任何事情。」
「呵……」君慕淺忍不住笑了,她搖了搖頭,「言樓主說什麼呢,我能對你做什麼?」
天機老人的徒弟,必然也承了天機老人的一些性格。
她對這種人,向來是避而遠之。
不是怕,而是麻煩。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用一樣情報來和慕姑娘作交換吧。」言少陵將唇邊的血跡全部擦拭乾淨,輕喘着氣息,「慕姑娘難道不想知道,在你今後的生命中,還會有幾次劫難麼?」
君慕淺的瞳孔瞬間一縮,眉目瞬間寒了下來:「言樓主是什麼意思?」
「您難道不想知道,在她今後的生命中,還會有幾次劫難麼?」
同時說出這句話的,還有天機老人,但對話的人卻是不一樣。
他此刻被迫跪在地上,臉色慘白,汗珠從額頭上不斷滾下。
眼神震顫着,恐懼十足。
容輕並不看他,而是卷着衣袖,只淡淡道:「你不說,也是可以的。」
語氣雖然很平靜,但是讓人卻感受到了警告和威脅。
仿佛只要一個回答不對,那麼下一秒就是死的下場。
「不!我說,我說!」天機老人感覺到他的骨頭都被下軟了,連跪着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咬了咬牙,說了兩個字,「三次。」
像是害怕眼前的人不相信,他又重重地強調了一遍:「還有三次這樣的大劫!」
幸好,他在去觀看星河縮影的時候,仔仔細細地算了一遍。
要不然,他可能在把這句話說出來之前,命就沒了。
然而,容輕不為所動,眉目依舊寒涼:「時間。」
「我不知道時間!真的!」天機老人呼吸一窒,連忙道,「她身上的天機屏蔽太重了,好多事情,就連我都算不出來。」
「而且,這只是現在星河所測,鴻蒙氣運的宿者向來得天道眷顧,說不定這三次劫難都能逢凶化吉!」
容輕垂眸望了他半晌,才終於收回了目光。
天機老人當即鬆了一口氣,但還未等他站起來,身子忽然僵住了。
因為他驚恐地發現,他的修為竟然在倒退!
從靈王一路退到了靈尊,然後還沒有停——
最終,竟是回到了一級靈宗!
天機老人哆嗦着嘴唇,看着緋衣男子:「你……」
這是什麼力量?
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
這根本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
在極度的恐懼下,天機老人脫口:「難道你竟然是萬靈……」
「待在這裏。」容輕並不回答,他眼神涼淡,「別動。」
說完,他轉身離開。
天機老人果然不再動一下,他連眼睛都不敢眨。
毋寧說是他不敢動,是他不想動了。
修為被人強行倒退,從靈王回到靈宗,是什麼感受?
對一向高高在上、剛愎自用的天機老人來講,不啻於死亡!
甚至,連死都不如。
這下,他還怎麼收拾言少陵?
天機老人愣在那裏,呆若木雞。
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
天機城的另一邊。
「這就是你說的算賬?」扶風瞥了緋衣男子一眼,「未免太輕。」
將小淺傷成那個模樣,死一百次都不為過。
果然不可靠。
「是輕了。」容輕沒反駁,他側眸,瞳中有光掠過,「但師傅不覺得,這樣更痛苦?」
再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扶風神色微頓,眼眸愈發地深幽:「這都是誰教你的?」
他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危險,類似紅色的罌粟花,有着攝人的絕美,但又帶着烈毒。
「忘記了。」容輕微微搖頭。
他的目光飄向了遠處,如雲煙一般,縹緲不可捉住。
聞言,扶風似乎笑了一下,但眉梢依舊鋒利:「需要我幫你想起來麼?」
「不必。」容輕聲音淡漠,「有些事情,還是忘掉了為好。」
「哦——?」扶風有些微詫,「你真的這樣認為?」
仿佛是無意一般,容輕對上了那雙深邃的眼眸:「難道,師傅不是麼?」
像是想到了什麼,扶風的身子震了一下。
他眸光驟然斂起,想要透過那半張銀色面具看清那面容。
然而,什麼也看不到。
「你說得對。」末了,扶風低聲道,「我是這樣認為的。」
畢竟,他親手做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不認為他自己做錯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扶風有些疲憊,他揉了揉眉心,「不要告訴小淺。」
容輕環抱着雙臂,靠在樹上:「不怕她自己想起來?」
「不可能,沒有人破得了我的言靈。」扶風的聲音倏爾冷了下來,「這華胥,沒有第二個言靈師。」
能和言靈師對抗的,也只有言靈師。
別的修煉者,是無法解除言靈的。
頓了頓,他口吻稍稍緩和:「不過,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解決這件事情。」
容輕看着他。
「小淺選擇了我最不願意看到她去走的路,但是,我不會去阻止。」扶風嘆了一口氣,「她想要變強,那麼,我這個做師傅的,便跟在她身後好了。」
聽到這句話,容輕微微眯眸,良久,淡聲道:「三公子是一個好師傅。」
「不。」扶風自嘲地笑了笑,「我哪裏算什麼好師傅,有將自己的徒弟不聞不問十三年的好師傅麼?」
話罷,他搖頭:「不說這個了,既然……」
聲音忽然一斷。
容輕察覺到了扶風的異常,半挑着眉:「怎麼?」
扶風稍稍有些不可思議,他脫口:「怎麼會,我的言靈好像……」
「鬆動了。」
就在同一時間,夢境中,有兩人對立而站。
「三次劫難?」君慕淺倒是意外了,但並沒有多大畏懼,「我這還真是」
言少陵笑着搖了搖頭,他將紫衣女子端詳了一會兒,忽然道:「慕姑娘的靈根,曾經被他人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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