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儺隊在唱着驅儺詞跳着儺舞的驅儺人帶領下浩浩蕩蕩地在朱雀大街上走着唱着,儺隊裏的人們個個戴着面具,嘻嘻哈哈笑着鬧着,街邊的宅院裏都燃了庭燎,火光照得亮如白晝,還伴隨着噼啪的爆竹聲,新年的喜氣滿滿都是。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只是在一處低矮的牆根下,坐着一個衣裳凌亂垂頭喪氣的人,他手裏攥着一壺酒,一雙眼渾濁不堪,沒有了從前的精明犀利,聽到儺隊的熱鬧,他也沒有抬頭,反而將頭埋得更低,像是怕被別人看見一般。
直到身後的宅院裏有孩童提着儺面興沖衝要趕着去儺隊裏一起玩鬧時才發現了他,奇怪地盯着他:「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杜霍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從地上胡亂爬起來,攥着灑了大半的酒,慌亂地躲到火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才慢慢地沿着牆根往前走了。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了,杜家是回不得了,幾間酒館的人把杜家那處宅子圍得水泄不通,鬧着要杜奎拿出賠償來,那間釀酒坊里的人也過來了,卻是鬧着要工錢回去過新年,杜家宅子裏連家宴都沒有備,新年的物件一樣有沒有,甚至連明日的吃用都不知道在哪裏,已然亂成了一鍋粥了。
杜奎實在沒了法子,如今連裴氏的陪嫁都已經賠了進去,杜家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折現的了,他實在是拿不出錢來賠錢,也無法支應之後的用度了,已經是黔驢技窮。
他想了想,把心一橫,吩咐下人把要錢的人都帶去花廳里,說自己要換件衣袍,卻是悄悄從後院翻牆跑了出去,還帶走了最後幾件值錢的擺件玉器。
裴氏好容易從昏昏沉沉中醒來,聽說杜奎跑了,直接一口氣上不來又昏過去了,只留下杜蘭哭着把自己的一對玉鐲子讓人拿去當了,悄悄請了郎中進來,再給裴氏吊着命。
那群人找不到杜奎,便嚷嚷着要找杜霍,甚至不顧下人們的阻攔,衝到了內院裏,把病歪歪的裴沅與木蓮幾個都給驚了出來,吵着要翻找值錢的家當抵債。
杜霍那會子還在蘇葉的房裏,木蓮小產之後身子一直不好,他從長安府衙里被放了出來,便收了伺候的小婢蘇葉作通房,聽到外邊的吵鬧,他頓時坐起身來,一把推開了懷裏的蘇葉,胡亂披了件袍子,趿拉着鞋沖了出去,沿着杜家宅院的矮牆小跑了一段,尋了個低矮處跳了出來,也跑了。
只是他跑出來了也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已經是新年,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連酒館都打了烊,他只能用最後一點錢銀從要關門的鋪子裏買了一壺酒,茫然地坐在大街上,看着旁人的熱鬧,自己卻落魄地像個乞丐。
他沿着朱雀大街的矮牆走着,腳步蹣跚,心亂如麻,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了,明明他是江寧杜家嫡出子弟,又是江寧府解元郎,該有大好前程,富貴榮華錦衣玉食才是他的生活,可為什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
他腦子裏混沌一片,酒意上了頭,腿也發軟了,又靠在牆邊休息了一下,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驅儺的隊伍,卻是愣住了。
那浩浩蕩蕩的驅儺隊裏一位年輕的娘子正低頭與身邊的孩童說着話,嘴邊含着笑容,盈盈的眼波溫暖輕柔,她身邊是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戴着一張笑哈哈的儺公面具,轉過頭來與她說了幾句什麼話,她笑容更是甜美,順手也將自己的那張儺婆面具戴上了,歡快地跟隨着儺隊向前走着。
是蕭氏!杜霍瞪大眼看着走遠的人群,本能地向前沖了幾步要趕上去,卻又軟綿綿跌坐在地上,到這會子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蕭氏這是跟着誰,那個男人是誰?她怎麼會跟着旁人出來了!
她一個大歸的棄婦,居然還有臉面跟着男人出來拋頭露面,就不怕被人恥笑!她不想着安安分分待着,好好盼着回到杜家,求自己回心轉意讓她再進門,居然敢……
他又猛然驚醒過來,難不成是蕭氏有了別的打算,所以才那般堅持不肯回來,一定是那個男人!
一股子羞憤湧上心頭,杜霍覺得這比他流落在街頭無處可貴還要讓他覺得丟臉!他現在只想到蕭家宅院去找蕭容悅問個明白,她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然而還沒走幾步,酒意便昏昏沉沉湧來,他只能軟綿綿靠在牆根下。地上的雪漸漸浸透他的袍子,冰冷刺骨之中他也慢慢清醒了過來。
杜家徹底敗了,只怕現在那一家老小連落腳的地方都要沒有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不知道怎麼還得上,他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了少不得又要被人拿住去府衙里。
太學也回不去了,淮南侯府這些時日已經不與他來往了,先前賄賂尹舍人管事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又欠了妓坊里的錢被府衙拿了去,太學便讓人把他的行李送了回來,他徹底被趕出來了。
他不能去勝業坊尋蕭容悅,若是長柏嘴不嚴,說出了什麼來,那群要債的說不好就在那邊等着他,去了就是自投羅網了!
他從雪地里爬起來,呼哧呼哧吐着酒氣,卻總算是眼前清明些了,扶着牆繼續走着,朝着大秦坊走去,聽說那景教的寺廟年三十也是開着門的,還開了善堂,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乞兒,他不能就這樣在雪地里待着,先去那邊落腳再做打算。
一直到了夜色深沉,蕭容悅才帶着意猶未盡的李清跟着程漠往回走,一路上李清興奮地說着自己方才看見的熱鬧,蕭容悅含笑聽着答應着,她身邊的程漠卻是笑而不語,只是望着她,平日裏的冷峻的眉眼此時都已如春水一般柔和,仿佛看着她就是最開心的事了。
蕭容悅不由地微微紅了臉,不敢側過臉去看他,只能把目光落在李清身上,只是心跳撲通撲通出賣了她。
好容易到了宅院門前,她才鬆了口氣,與程漠道謝告辭。
程漠向李清道了別,卻是到她跟前,低聲道:「明日大朝會,怕是又有一陣忙亂,過兩日我再來與你賀新年。」
語氣繾綣,溫柔動人,讓蕭容悅不知該怎麼回,只能與李清道:「怕是王妃等久了,咱們進去吧。」
看着她倉皇而逃的模樣,程漠大笑起來,愉快地翻身上馬,踏着風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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