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凡人紙面簽訂協議不同,他們這種協議的確立,一些屬於不需要說那麼細的條款是沒必要一條條說明的。比如流蘇說了「你們」,誰都知道那就代表整個天宮的人都包括在內,而不是單指趙無懷個人,沒必要再列一個諸如「含天宮臨時工在內的所有該勢力相關者」之類精準表達。
再比如契約意義上這就是必須秦弈自己解決的事情,趙無懷沒必要再強調秦弈不許請其他人出手,要不然萬一秦弈認得鶴悼,跑去請來坐鎮那還玩個啥……當然如果趙無懷引來的人恰好是秦弈的熟識,那就不在此限,那只能歸結為氣運使然,得認。
更沒有必要去鑽「我只是出腳又沒出手」這種語言空子,沒意義。
還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細節亦然,因為天地不可欺,清楚雙方需要對方承諾的是什麼,如果還要像凡人一樣逐字逐句列個幾大頁那場面可就太搞笑了。
事實上趙無懷確認了這麼多條,已經挺搞笑的了,流蘇就沒他那麼囉嗦。他也是因為不能輕易為整個勢力下決定,才反覆多問了幾句。要是一般情況,簡單兩句交流,一言即諾,無相大能這氣度是必須的,真正斤斤計較蠅營狗苟的連乾元都難證,別說無相了。
雙方「成交」出口的同時,在場所有人包括躲在洞內的,都能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天地共鳴,猶如悶雷響過一樣,又很快歸於平寂。
契約已然成立。
在這一刻起,趙無懷和流蘇都不能對南海這件事相關的情況出手了,持續到此事有了明確終結為止。
流蘇笑道:「你可以進行你的佈置了。」
安安緊張地抓着秦弈的衣袖,秦弈微微一笑,做了個嘴型:「別怕。」
安安抿了抿嘴,沒說話。
趙無懷笑笑:「我的佈置,早就在這裏了。」
隨着話音,遙遠的海中忽然湧起了玄妙的光芒,似白,似彩,似直束,似螺旋,似霧靄,似堅冰,萬千氣象,難以形容。
蓬勃無匹的先天水靈之氣轟然沖霄。
安安失聲道:「太一生水!」
太一生水。水反輔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輔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復相輔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復相輔也,是以成陰陽。陰陽復相輔也,是以成四時。
時光之氤氳,先天之本源。
天帝之水!
流蘇語氣涼涼道:「太一水殿,她的御用洗澡水而已。」
安安:「……」
秦弈:「……」
趙無懷笑了起來:「是,聽說你也曾進去洗過?怪不得熟稔。」
秦弈側目。
棒棒和天帝?這麼哲學的?殿內有肥皂麼?
流蘇面無表情:「以時光之遮蔽,不在此時,不在此世,所以沒有人能找到它。但你們略作操縱,稍微泄了一點點氣息出來,導致南海水族體內水靈之氣被喚醒,大範圍啟靈而妖化。」
趙無懷笑道:「正是如此。」
「而這次是徹底激活,引發狂潮了?」
趙無懷也不諱言:「能引更狂暴的海族成妖,也能引人類修士前來探寶,此事就成了,雙方一對上,就再也沒有懸念。」
流蘇忽然問:「太一生水,雖然是生生不息,可一旦被徹底吸取,重生就需要很久的時間,你們為什麼不自己留用,就這麼丟出來做餌了?莫非嫌棄是洗澡水?」
趙無懷微微搖頭:「以她的貼身之物為餌,更有可能冥冥中引來她的轉世身。何況也並不會輕易被人取用,誰能進得了她的時光屏障?便是我們破解也是耗費了不少心思的。」
流蘇冷笑:「一群廢物。」
媽的都破解了也要被鄙視?又不是沒破解!趙無懷索性不去看那對鼻孔,轉頭不言。
對話之間,本該趁機設法阻止這水靈沖霄的秦弈卻沒有動,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道光柱與海面上隱隱浮現的屏障,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無懷很理解,因為這根本不是乾元修士能阻止的事情,估計看都看不懂裏面的玄奧。
讓這麼個弟子來處理此地大事,流蘇真是自戀得過了頭了。
「轟!」
沖霄光柱變得極為壯大,徹底成型凝固,與此同時,周遭海域狂暴地沸騰,數不盡的海族生物從海中湧起,茫茫無際地湧向光柱。
光柱四周的生物已經盡數妖化,百丈巨鯨仰天咆哮,利齒狂鯊血口撕天,人魚涌動,蟹將橫行,一眼看去簡直和當初海中禁地百族操戈的場景差不多了。
這妖化的數量和強度,遠遠不是原先那種程度!
那巨鯨巨鯊,成妖就是萬象期,也就是暉陽。
這類種族本體就比普通族群強大百倍,當其他生物化妖是化形期的話,它們化妖就直接是凝丹,而這太一生水的恐怖靈力顯然又讓它們更上一層樓,直抵萬象!
秦弈都看得瞳孔一縮,暗道禁地那邊怪不得鯨族鯊族都是最強的,不過它們好像也有某種缺陷,往上修行好像不容易的樣子?具體沒怎麼了解,只了解不適合陸上戰鬥。
他沒多想這些無關的,低聲問安安:「它們都向光柱匯聚,是因為非常渴求太一生水?」
安安覺得這事好像都沒救了,一臉快哭的樣子說道:「是、是啊,若能吸收,實力能暴漲的。」
「哦。」秦弈摸着下巴道:「太一生水要是被吸收了,這些異象就會消失對吧?」
「對、對啊。」安安真的哭了:「那邊已經有人類來了!這事止不住了!」
天際確實已經有了流光,有人類感知此地有異寶,已經趕來了。
這種先天異寶的天象,恐怕是舉世都看得見的,不知道來的會是誰。
「沒辦法,我也需要一定時間觀察破解,我畢竟才是個乾元,學時光之道也就幾天啊……」秦弈嘆了口氣,忽然一把拎起安安,身形一晃就到了光柱一角。
那邊趙無懷正在對流蘇笑道:「人類來了,喲……乾元後期,不錯,反應很及……咦?你弟子在幹嘛?」
安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秦弈一把摁進光柱去了。
隨着一聲慘叫,安安忽然消失在海底不見了……
趙無懷直了眼睛,連挨噴都一直很淡然的他此刻說話都結巴了:「怎、怎麼可能?」
無相強者們頗花了一些功夫才破解的時光屏障,這個乾元初期這麼短短時間內勘破了?準確地在過去未來不斷流動的光幕上找到了一直在變化的現在之點?
這是怎麼做到的!
趙無懷心中一動,厲聲道:「他該不會就是天帝轉世?」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流蘇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同聲道:「你是不是白痴,我(他)是天帝,早被它(我)錘死了好嗎!」
兩人聲音默契無比,真的把趙無懷當成了個白痴。
趙無懷抿着嘴唇,駭然難解。
確實,如果秦弈是天帝的話,流蘇早年虛弱時未必能發現,可如今無相了就不可能察覺不到的,趙無懷就算不相信流蘇的智商,也得相信流蘇的實力和她對天帝的仇恨。再加上他自己也沒感覺,兩相印證,那就肯定不會出差錯。
可這秦弈若不是天帝,那怎麼可能在區區乾元初期勘破天帝親手設下的時光!根本沒道理啊!
「安啦老趙,這又不是什麼高端禁制,只是個浴室而已啊。」秦弈笑眯眯地飛了回來,又很快回首皺眉。
安安進去了,可光柱還是沒反應,是安安進去找不到位置?還是裏面有危險?或者吸收很難?
目視流蘇,流蘇也不知道,她當年進去是正常浴池,天知道後來變成啥樣?
趙無懷顯然也不會告訴他們,見光柱沒動靜的樣子,總算吁了口氣,笑道:「蚌女雖入,於事無補。人類來了。」
秦弈轉頭,天際的流光已經到了面前。
只要有寶,修士們的反應歷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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