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鮮血慢慢從秦弈的指尖擠出,「滴答」落在玉碗之中。
秦弈自己心中也有幾分忐忑地注視着玉碗中的變化。
血液落在龍形雕刻上,慢慢滲透進去,迅速蔓延了龍身脈絡,那龍愈發鮮活起來,似乎肉眼可見在碗中遊走,直欲離碗而出。
當血液凝聚到龍目時,龍目綻放出光芒,似有龍吟之聲隱隱響起。
秦弈猜到這必是神龍相關之物,引發殘存的共鳴。
若是含怨而死的龍子龍孫之血,怨氣激發,肯定會引發暴怒,無需懷疑。
然而這好像是它自己本龍的血,於是產生了很奇怪的化學反應。
那龍形好像很迷茫的樣子,直勾勾地看着秦弈,不知道他為啥有自己的血……
這畢竟只是相關之物,沾染氣息而已,並不具備神龍之靈,只是一些本能反應。
於是場面產生了奇妙的和諧,在旁觀者看去,似乎這玉碗中的龍形與秦弈產生了微妙的一致感,好像這本就是他的東西。但與此同時,龍目也產生了怒意,似有沖天怨氣咆哮而起,這是龍血自帶的怨氣。
左右羽人面面相覷,沒人能解釋這是什麼狀況。
說這是怨氣吧,可不是對着秦弈來的,反而和他很親。但說和他親密吧,這刻骨的怨恨又是怎麼回事?
羽裳捏緊的玉手慢慢鬆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滋味。
不管這種奇怪的反應是什麼情況,總之可以確定,至少不是他親自屠龍。若是親自屠龍,這怨氣肯定對他發作,而不會是這種怪相。
那就好辦了,至少不是敵人。
秦弈自己倒是覺得這個反應太正常不過了……可正當他要開口解釋時,情況忽然又有了變故。
這滴血液奇怪地有了分離,應當屬於神龍的那一小部分屬性被保留在龍形里,其他大部分被擠了出來,似有敵意與排斥。
敵意?
哪來的敵意……
針對秦弈血液的其他部分而來的敵意,又不是衝着他這個人。
之前的反應秦弈完全理解,可這回的反應他也看得一頭霧水,這什麼情況?自己這個遠古血脈和神龍有仇?要是有仇,神龍當初也該能辨認,不至於現在排斥吧?
不是自己的血液問題,那是什麼問題?
見了鬼了……
面前的老羽人目光凌厲地盯着秦弈,與此同時「鏘」地一聲,身後整齊地拔出了十二把月刃。
秦弈:「……」
但場面依然凝滯,月刃遲遲沒發出來,似是老羽人也不知道這個算啥……
怎麼說呢……怨恨不是針對他的,這個還好說。關鍵是這種又親密如一體、又有排斥和敵意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根本沒人能解。
這叫亦敵亦友?
直腸子的羽人們不知道這個怎麼辦,是敵就殺,是友就敬,可這亦敵亦友讓她們怎麼辦嘛?沒人教過啊……
一片安靜中,羽裳道:「你說這個不是什麼非常難的鑑定?」
老羽人擦汗:「這個……怪不得聖女說此人特殊,這個真的很特殊……」
羽裳環顧身後的姐妹們,問道:「依你們的看法,如何處置?」
十二個羽人妹子一起擦汗。
老羽人小心翼翼道:「依老身之見,不確定敵,不能殺;不確定友,不可敬。所以應該……囚?」
秦弈剛要罵娘,卻見羽裳眼裏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司祭此言,深合吾意。不過此囚不當下獄,而是軟禁為佳,待再度考證清楚再說。軟禁期間,當有禮。」
秦弈愣了一下。「軟禁」這個說法是很微妙的,至少不是坐牢,只是沒什麼自由的做客。羽裳還強調當有禮,這就是還有好酒好菜的意思了……
這態度……
卻見老羽人躬身:「聖女所言極妥。」
羽裳眼裏的異色更濃了,吩咐十二個羽人妹子:「你們好生帶這位先生去客房,扼守四周不許他離開,除此之外,當以客人之禮相待。」
「是。」便有一對羽人上前,行禮道:「先生請跟我們來。」
連力量都不封,東西也不收……那即使從軟禁中逃跑也比在這裏大鬧起來好一點,沒必要在這裏爭執。
秦弈也就不說什麼,順其自然地跟着羽人衛隊「軟禁」去了。等看看羽裳還有什麼下文再做決定。
老羽人慾言又止。
本來她是覺得軟禁起碼也該封鎖一下對方的力量吧……但聖女都已經吩咐出去了,她當面駁就不好看了,便強自忍了下來。
羽裳目送秦弈在兩個羽人帶領下離開,再度看向玉碗:「勞煩司祭帶此血赴本族,再鑑定一回。相信司祭知道此事事關重大,說不定古老的讖言便在此處,切不可輕忽。」
老羽人躬身:「是。」
頓了頓,還是道:「聖女還是封住此人的力量為佳,免得鬧出事端。」
羽裳神色清冷:「本座有數。」
…………
秦弈被帶到了一棟獨立清幽的院落,院落的位置很講究,三面都是堵死了的木牆,正面倒是一個很大的花園,鳥語花香。
秦弈看了都忍不住笑:「你們這是專門用來軟禁客人的吧,位置真好。」
旁邊一個羽人妹子很認真道:「是的。」
「……」秦弈無語地搖搖頭,跟着兩個羽人妹子進了院落,屋子裏倒是佈置得很不錯,清幽典雅,被褥噴香。一個羽人認真地替他點好檀香,一本正經道:「客人想吃什麼?」
秦弈故意道:「吃你們行不行?」
妹子們都紅了臉:「登徒子!」
秦弈探頭看她們的翅膀。
距離最近的羽人羞惱地縮了一下:「你在看什麼?」
「哦,在看你們的初絨在哪。」
「我們的初絨是在羽內所藏,別人看不見的!」妹子羞憤道:「被看見了摘取就不是緣了。」
秦弈愣了一下,暗道這麼說來自己運氣還真好……每個羽人的初絨位置都不一樣並且都是隱藏的,居然能被自己隨意一揪就揪走了……羽裳如今的態度異常,明顯主要也是初絨的緣故,起碼佔據了八成。
她們好像很重視這個。
秦弈摸着下巴想了想,問道:「你們全是女的,然後夫君是招贅?」
「是啊,羽人族概不外嫁!」十二個妹子齊聲道。
然後就開始一人一句:「這個客人不是好人。」
「很色的樣子。」
「最好龍血不是他的。」
「然後殺了。」
「要不然我們會很危險的。」
「你們一點都不危險,我才危險。」秦弈終於忍不住道:「你們這樣的,來一個就夠我頭疼了,來十二個我不如自裁!現在能不能麻煩你們,馬上,立刻,出去?」
門外傳來羽裳的聲音:「都出去吧,守在外面要道上,不要近前。本座有事和客人商量。」
「是。」羽人們都行禮退下。
羽裳進了門,順手關上,平靜地看着秦弈。
秦弈等了一陣子,感知妹子們全離開了很遠,才道:「現在你至少可以判定一件事,龍血不是我屠龍所得。講道理,不管那奇怪的敵意是什麼來源,都不是我本人做了什麼事導致的,也與你們羽人族沒關係,你們應該判斷得出來,在意這個沒半點意義。」
羽裳道:「你說得沒錯,如果剛才我說不管其他異常,你就可以走了,司祭也沒必要在這事上和我爭執。然而事實上不是我要軟禁你,而是你自己要留。」
秦弈發現她這回的邏輯居然無比清楚。
沒錯,本質上不是她要軟禁自己,而是自己要留。
因為他需要羽人族帶他去海中心。不管是來尋木城也好,接受血檢也好,甚至當初不殺她,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羽裳就算趕他走,他都未必會走。驗血只是他試圖讓羽人族能幫忙的途徑而已……要不然之前得罪了這聖女大人,她們憑什麼幫忙?只有靠她們對龍血的尊敬才行啊……
可現在橫生枝節,血檢出了問題,怎麼辦?
「所以……」羽裳眼裏的異色越發濃郁:「現在的問題只不過是,我願不願意帶你去海中心。」
秦弈心中泛起不妙的感覺:「你……想說啥?」
羽裳慢慢走到他身邊,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我想了一路,才捋順了你我之間的關鍵問題……你有事求我,而這件事,可以說在這整片大陸……我說了算。」
秦弈後退一步。
羽裳逼近一步:「現在你說……我該怎麼對你?」
秦弈看着她手中出現的繩索,傻了眼。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道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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