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市郊區的青木山,海拔不高,在整個洛州四周多山的環境中,算不上出類拔萃的地方,論景色優美同樣排不上號,至於悽美的古老傳說,恐怕那些文人士子,看不上青木山這個略顯平庸的載體浪費自己的才華和腦細泡。
倒是山腳下,那座不知何年何月所建的寺廟,至今依然香火旺盛,正月十五這種重要的日子,這裏也會有盛大的廟會。
寺廟不大,仿古的建築風格在這片略顯僻靜的地方,也不那麼格格不入。
依山而建,依山而名,這座寺廟就叫青木寺,門口有幅頗為有趣的對聯: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迷夢人,年代久遠,也不知道是何人所題。
向東幾百米的地方,便是近年來逐漸向青木山蠶食規模越來越大的城中村。
水泥鋪就地面延伸到那邊的小巷,兩邊的桂花樹香味幽幽,巷子口有家小賣部,十幾平米的地方,擺放着各種尋常的貨物,和家用的柴米油鹽。
門前放着一個小方桌,一杯清茶,四本線裝書,都是些《撼龍經》《青囊序》《靈城經義》這一類的風水玄學類書籍。
一個老頭,蒼髯白髮,普通褲子,單薄的背心,半躺在躺椅上,手搖着手中頗有點年頭打着補丁的蒲扇,閉着深陷的眼窩,對過往的車輛和行人視而不見。
這一帶的人都認識他,見了面都要喊一聲老吳頭。老吳頭平日裏好給人算命,不管有人信不信,他算命十有八九準的讓人訝異,最後五體投地的請他指點迷津。
在外人眼中他是個高人,算命不收錢,也不是任何人找他,他都會開口,平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緣來緣去,何必強求。他不想開口,想什麼法子都沒用。
今天中午十二點鐘左右,老頭的小賣部來了一個,胳膊上有傷,眼神呆滯,近乎得了絕症而無可救藥的漢子,言語懇切的讓他指點迷津。
老頭沒有拒絕,讓那漢子開口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末了老頭只有一句話:「惹了不該惹的人,你好自為之。」
話說的少,惜字如金,那漢子急了,老頭依然不為所動,起身回屋一小會,再次走出來時遞給他一張紙條,那漢子欣喜若狂,本以為是這活神仙給他指點迷津的錦囊妙計,哪成想這『錦囊妙計』深奧的讓他想哭,那張紙上只有五個字:憤怒的蝴蝶!
……
不大的客廳,靜的出奇,兩個男人,兩種表情,構成了一副奇妙的畫面。
雙手交叉放於面前的陳望中,還沒有從面前這個男人巨大的變化中反應過來,也沒有從那五個近乎天書的字里揣摩到任何蛛絲馬跡,就那麼靜靜的,強壓着心中的驚濤駭浪,等着面前這個男人開口。
陳望中生於九零年代,標準的90後,在西北黃土高坡的大山里,生活了十五年,沒有太多生活的大風大浪去淬鍊他的氣質和城府,唯一能算得上讓他害怕的就是這一次李國慶的含冤莫白。
對於面前這個男人的異常變化,陳望中想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似乎都可以解釋,仔細想想卻又漏洞百出;這個男人前一刻還在威脅自己還錢,下一刻就跪在自己門前,按照一個正常的人思維,這其中沒事就叫見鬼了。完全比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打扮成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說着海誓山盟的情話,許諾一生一世只愛一個人,羞羞答答的走進婚姻殿堂還要荒謬。
他,陳望中,一個普通人,沒有背景沒有權勢,更沒有那種狗血的親老媽或者親老爸突然出現,以某某董事長,某某總裁的身份,讓他喊一聲媽或者爸,所有的困難揮手之間便可解決。
給他一萬個理由,陳望中也不相信是面前這個男人,突然良心發現,聖母之心大作,企圖浪子回頭,洗心革面。
亂糟糟的想了很多,陳望中不開口,面前的男人只顧着吸煙,一口接一口的吸着,哪還有半點在人前的不可一世的或恐嚇或冷酷的梟雄氣概。
他叫韓三,一個中學輟學,打拼社會的小癟三,靠着偷蒙拐騙,坐過局子砍過人,壞事做了一大堆,到了連自己都不清楚做了多少的地步;三十而立,十幾年的積累,干起了放高利貸的買賣;一本萬利的生意和殘酷的手段,幾年間也是風生水起,房子是別墅,車子五百萬起步,女人更是一個比一個天仙,**三奶之後還有七奶八奶在排隊……男人該有他都有了,該享受的也享受了,說一句夫復何求這四個字也一點不為過。
直到今天中午,碰到面前這個年齡不大名字叫陳望中的人之後,幾乎所有的一切來了個七百二十度的轉變,猩紅的雙眼目睹着見到這個叫陳望中的年輕人的一剎那起,一件件近乎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如同藍光高清電影一般,一幕幕的上映了。
時間回到中午,他找到陳望中,用狠話威脅他,嚇唬他,目的很簡單,想要他們家的所有人知道,遲建斌的債你們逃不掉的,並用上了他的妹妹這個最能刺激他的籌碼。
事情和韓三預想的一模一樣,也和每次類似的事情一樣,被威脅的人害怕了,這個下馬威就為以後的要債鋪平了道路。
當時的韓三,帶着一群人志得意滿的離開了,心裏還在想着這小子能堅持多久,一個小時,或者半天就乖乖拿着錢去找他們還債……
走了沒有多遠,還沒有到達他們停車的地方,從旁邊的雜貨店裏跑出來個五六歲的小孩,很頑皮的拿着手中的水槍,口中biubiubiu連射數下,噴灑的韓三滿身都是。
他這一輩子對熊孩子從來不會像幾十歲的爺爺奶奶那樣沒有底線的溺愛,更不會像個沒見過孩子的人,抱着別人家的孩子,裝出一副親昵的表情,捏捏臉蛋拽拽耳朵;棍棒之下出孝子,自己就是這麼長大的。
用手擦了擦身上的水,揮了揮手立即有旁邊的手下,走過去奪過了那孩子手中的水槍,言語恐嚇一番,孩子哇的一聲哭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店中跑了出來;握着拳頭,本想為自己的孩子出頭,教訓一下這哪個不識相的欺負孩子的傢伙,看到那一大群十幾個壯漢,一下子就萎了,抱着自己的孩子在韓三兇狠的眼神中灰溜溜的離開了。
那個奪了水槍的手下,玩心大起,水槍拿在手中,噴射了幾次,偶然間一抬頭看見了那邊駛過來一輛車中,一個長相精緻的美女,色眯眯的露出笑臉,口氣輕佻的說了一句:「美女哎……」話從口出,手中的水槍對着那輛車紅色的萬事得噴射着水柱,口中還不失時機的來一句:「美女,來一發!」
那美女原本邊開車邊打電話,突如其來的砸在擋風玻璃上的水柱,嚇了一跳,潛意識裏似乎踩了剎車,卻鬼使神差的踩到了油門,一聲轟鳴,萬事得沖了出去,撞到了前邊正在均速行駛的黑色大眾轎車,馬上要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路段,速度並不快,砰地一聲,兩輛車來了個親密接觸。
那個玩性大發的馬仔,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扔掉了水槍,然而下一刻他的臉漸漸變成了豬肝色,一輛接一輛的車,接連八九輛車在那短短的十幾秒鐘連環追尾。
韓三臉色大變,一腳踹翻了那個手下,什麼都沒說,帶着一幫子人迅速趕到停車的地方,發動汽車,一溜煙開走了。
如果事情僅僅這樣結束了,自認為將腦袋別在褲帶上活了二十幾年的的韓三不會去找那個算命的老頭,更不會在那個叫陳望中的無權無勢的小子面前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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