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林。
位于波蘭東部,始建於公元9世紀,是個千年古城,當第一縷陽光沐浴而下,這座被「波蘭工業之城」開始逐漸甦醒。
一輛接近7米長的重型皮卡掛着風霜駛進了加油站,接近一米高的輪胎粗魯的壓過雪地,穩穩的停在加油廂前,車門一推開,上面掛着的冰霜都抖擻了下來,滿臉疲倦的唐刀等人打着哈欠下車,眼眶裏還掛着眼屎,伸手扣了幾下,像是黏住了,有點疼。
「老闆,加滿油,再來三桶泡麵。」唐刀把手伸進襯衣里,捏出五張亞歷山大·漢密爾頓(10美元),把那捲縮的角給濾直後遞了過去,穿着紅色工作服,帶着眼鏡的男性工作人員反覆看了幾遍,還時不時用眼神掃視着。
「嘿!你在看什麼?沒看到我們快餓死了嗎?」奧斯本一拳頭捶在桌子上,把連衣帽拉下來,露出獅子王一樣的絡腮鬍,瞪着眼,這從華沙到盧布林開了接近40個小時,是個人都要被憋瘋了,現在這服務員還慢吞吞。
真想把他腦袋給獰成180°。
「馬…馬上,先生。」這服務員什麼時候見過這場面,嚇得小臉蛋都白了,手腳麻溜了許多,把零錢找回後,從身後貨櫃抱過三桶泡麵,還很貼心的幫忙倒水。
端着泡麵,三個人就蹲到加油站台階上等面熟。
「老闆,這批貨運到烏克蘭大概能價值多少?」奧斯本嘴巴不空閒,跟着傢伙待久了就明白,他就是個懶蛤蟆,你得有時間拿腳踹兩下他,要是不踹,他指不定哪天就蹦躂到你頭上。
「誰說我要換美金?」
唐刀反問一句,不換美金?那難道換盧布?
正捧着泡麵,那狗鼻子透過縫隙聞着香味的羅伯特也詫異的抬起頭。
「你是殺人犯,這個是鬣狗,我也被華沙警察局追緝,我們可都是人才,當然要干點偉大的事業。」唐刀回身,正好看到那服務員將身體前傾,側着耳朵,見唐刀望過來,連忙站直身體,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先吃麵,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這裏人多口雜,不方便多說,奧斯本兩人點頭,眼神瞥了眼服務員,後者括約肌一緊,頭皮發麻,直覺告訴自己,這幾個人好像不是什麼善類。
泡麵也就幾口,都快把湯喝完,才半填飽肚子,唐刀用舌頭舔了下牙床上殘留的香味,順勢拍了下口袋,煙都沒了,但這煙癮上來,渾身像螞蟻撓一樣,走進去,「來包煙,再打個電話。」
服務員急忙拿了包萬寶路,唐刀撕開後叼了根,左手半提着話筒,右手則順勢摸了下口袋,一頓,朝着對方打了個響指,指着火機勾了勾手指。
有煙無火難成正果,有火無煙難成神仙!
服務員雙手把火機奉上,唐刀這剛「噗嗤」輪齒一划,火苗剛冒出來,電話那頭就接了起來,不過,沒開口。
「輪胎?」
「你是哪個?」
「我已經到了盧布林,從華沙來的。」唐刀說。
對面一靜,不過唐刀還是聽到稀里嘩啦,像是翻書的聲音,他也不着急,就這麼等着,還有時間吸兩口煙,大約一分鐘左右,對方才開口,「嗷,尼古拉斯先生?我可等到你了,我還以為你被那該死的波蘭土匪給綁架了呢。」
尼古拉斯是唐刀給自己取的化名。
人在江湖,誰特麼用真名?
「你現在在哪裏?」唐刀直接了當詢問。
「半小時後,我們在脫拉黑人街的911酒吧見面,我喜歡在袖子上紋着個金色蝴蝶。」輪胎說完後,就乾脆了當掛了電話,聽着裏頭的忙音,唐刀搖了搖頭,「多少錢?」
「25美分,先生。」服務員擠着笑臉。
唐刀從口袋裏掏出個五美元,想了想又放回去,翻出張華盛頓,丟在桌子上,「不用找了,我問你個問題,脫拉黑人街怎麼走?」
服務員面色詫異,可很少有人會給加油站小費,但白拿75美分,可以去麥當勞整個漢堡了。
也許是看在華盛頓面子上,他很清晰的給唐刀指了路,並且還勸說道,「那地方晚上很混亂,大部分底層失業黑人都聚集在哪裏,而且,那地方晚上警察紳士們可不敢去,喝醉酒的黑人跟發春的野狗眯什麼區別。」
說了很多,反正前篇一律的話,就是很危險,一不小心,命都要丟在那裏。
唐刀回頭看了下正盯着羅伯特的奧斯本,一笑,「我喜歡那個地方,非常感謝提醒,先生,祝你晚上愉快。」
他邊說着邊擺擺手,走出了店門,用腳輕輕踢了下英國佬,「你跟我去找人,羅伯特留着看大車。」
奧斯本半瞪着圓眼,嘀咕兩句,深處舌頭把泡麵舔乾淨,將空盒丟在垃圾桶里,拍拍屁股站起來,捋了下頭髮,慢吞吞不情願的跟在唐刀後面,走了兩步一回頭,還朝着羅伯特豎起了根中指。
「白痴」,羅伯特罵了句,捂着肚子,臉上掛着點糾結,但嘴裏回味無窮的香味讓他下定了決心。
「再來三桶泡麵!」
……
摻雜刺耳的音樂,宛如精神病人一樣晃着腦袋的傻x,渾身惡臭的黑人,這就是脫拉黑人街酒吧的構成。
唐刀擰着眉,他很不喜歡這裏的環境,奧斯本捏着鼻子,臉都快綠了,悶聲含糊,「老闆,我們來這裏幹什麼?嘔!該死的,這地方的黑人太臭了,這是酒吧還是廁所?」
「來…來喝一杯。」一名喝大的黑人中年人腳步虛浮,搖搖晃晃靠過來,眼神飄忽。
「夥計,別讓我把你手給打斷了。」唐刀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下斂。
那黑人訕笑着把手從唐刀口袋裏拿出來,眼裏哪還有醉意,大方伸出手,「馬克.吐溫,你可以叫我金幣,我是這裏的…」他手指轉了下,「負責人」。
馬克吐溫?
這是低配版文豪嗎?
唐刀心裏吐槽一番,看了下對方手裏的不明液體後,最後還是把手放回了口袋,「我只是來找人。」邊說着,繞過他,就朝着卡座走去,奧斯本滿臉揶揄的看着馬克吐溫,壓低聲音,「a!」
馬克吐溫臉色一下子就兇狠起來,額頭上的青筋瞬間就炸了。
這個稱呼源自於美國白人奴役非洲黑人的時期的蔑稱,代表了當時社會黑人的血統「低賤」,是專門為了歧視而創造的單詞,跟稱呼華人的「hey bro」一樣,帶有嚴重的種族歧視。
「混蛋!」
這誰還能忍得住?
馬克吐溫一腳揣在奧斯本的腰部,這後者怎麼可能反應的過來,腳下一踉蹌,撞在旁邊的人群里,引起尖叫和騷亂,一擊得手,前者乘勢而上。
可奧斯本畢竟是「紅魔鬼」的精銳,這反應過來,就怒了,彪了句髒話,一個正踹,踢在馬克吐溫的肚子上,直接把他給踢了個四腳朝天,衝上去,掐住脖子,施以老拳。
而領先半個頭的唐刀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也是一驚,但下一秒…
他抓起旁邊的酒瓶朝着馬克吐溫腦袋上砸了過去,用力揣着對方胸部,肋骨最起碼要斷幾根,什麼廢話都沒有。
兩個人毆打…一個人?
周圍看熱鬧的人興奮晃着手,尖叫着,在酒精刺激下,還有刺兒頭大聲吼着。
「讓開,讓開,住手!」
三五個穿着精幹西裝的黑人推開圍觀人群,沖了進來,領頭的黑人雙鬢有點發白,大聲呵斥道,但唐刀兩人充耳不聞,這讓他眼裏閃過怒火,一甩西裝,掏出把mabpa-15手槍,提了個聲調,「我說住手!」
砰!
唐刀一拳打在馬克吐溫右眼上,吐了口濁氣,站起回身,扯了下衣服,半昂着腦袋,看到那手槍時,瞳孔一縮,很乾脆將責任推卸,攤開手,「我們是顧客,你們難道就是這樣招待?」
「去看看金幣。」黑人朝着下屬甩了下臉後,才眯着眼睛,「你沒聽到我讓你住手嗎?」
「酒吧有點吵,我聽不清楚。」唐刀大腦很冷靜的轉着,這時候,能不能活下去就在馬克吐溫身上,他突然扯住對方頭髮提起來,右手勒住他脖子,「你最好把槍放下,我一緊張,很容易用力掰斷他腦袋。」
這出乎所有人意料。
都這樣情況了,還敢胡來?
膽子也太大了點吧。
「放開他,我讓你們走。」黑人眼角痙攣,十分憋屈。
唐刀咧開嘴,「你當我是白痴嗎?你放下槍!」
誰都不退讓一步,互相瞪着眼,像是個火藥桶,只要一點,就炸了。
「啪啪啪」。
就在僵持不下時,一陣清脆的掌聲很突兀,從後面走出個穿着中山裝,綁着髒辮,帶着金絲眼鏡的黑人,齜着牙笑着,「精彩,想不到尼古拉斯先生腿腳很靈活。」
「你知道我?」唐刀皺着眉。
對方點點頭,抬起右手,袖子上面赫然紋着一隻金色蝴蝶。
「你是輪胎?!」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跟您見面,這件事我會給您滿意的回覆的。」輪胎顯得很客氣,但唐刀總覺得這傢伙心裏一肚子壞水,不過能順這台階下,他自然也願意,硬着脖子,「我們就這樣談生意嗎?」
輪胎讓開半個身位,「請」。
唐刀鬆開馬克吐溫,後者身體一軟,像是爛肉倒在地上,輪胎看都沒看一眼,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只是稍微落後唐刀半個身位,臉色一斂,瞥了眼那持槍的黑人,「雅各布,你說沒用的人是不是該送去下地獄。」
持槍黑人面色肌肉一緊,看了下馬克吐溫,眼裏不忍,但心裏更多是發寒。
金幣可是他吩咐下來試探這個華裔的,現在竟然說丟就丟?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冒上心頭,不過,雅各布更明白頭兒心狠手辣,在盧布林就沒有人不知道輪胎的名字!
他曾靠搶劫烏克蘭邊境執勤點為生,後來聽說受傷了才退居當起了掮客。
小毛子懸賞他人頭,17萬美金,這是個徹頭徹底的凶人,要是違背他,肯定要被弄死。
「我,我知道了,頭兒。」雅各布費了老大勁說出來,嘴裏帶着點苦澀。
也許,明天早上能看到新聞,盧布林森林中發現被野獸啃咬的屍塊,居民小心出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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