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劍陣緩緩收縮。
賀一鳴見此,刀光連閃,攻勢越發猛烈,然而,他的眼神里,卻流露出幾不可見的謹慎之色。
「堂堂劍客高手,真的只守不攻?」
反正賀一鳴是斷然不信的,他篤定,梅驚鴻在憋着什麼大招,力求絕對反擊,一擊必勝。
接連被砍了一百餘刀後,巨蟒全身鱗甲大片大片剝落,到處都是傷口,面目全非。
就在這時,當的一聲銳響!
一記橫掃而過的刀光,削斷了蟒首上那根尖尖的觸角。
「嗬!」
隨即!梅驚鴻吼了聲,眼中寒光閃動。
在他大吼之際,那頭巨蟒原本無精打采的雙目,驟然間,也湧現一道駭人的寒光,活靈活現。
一時間,死氣沉沉的巨蟒仿若活了過來,渾身散發出洪荒猛獸般的強大氣息。
賀一鳴為之變色。
「龍有天威,你終於惹怒了我的盤龍。」梅驚鴻仰天大笑,臉上浮現必勝的笑容。
這一刻,他的氣息持續暴漲,仿若踏入了宗師境!
事實上也是差不多。
梅驚鴻他的「苦肉劍意」有些與眾不同,受傷越重,遭到的攻擊越是猛烈,劍意就越強,而在賀一鳴兇悍絕倫的壓迫下,梅驚鴻反而藉此更上一層樓。
下個剎那,梅驚鴻出劍了!
幾乎在同時,盤繞在他身邊的巨蟒忽然扭過頭來,張開血盆大口,朝着賀一鳴猛地噴出一束碗口粗的青濛濛的劍光。
劍光一閃就衝到了賀一鳴面前。
賀一鳴心神大凜,表情微微有些扭曲,碎星刀意在倏忽間提升到了極限。
「碎星!」
只見他雙手握刀,高高舉起,半空中旋即浮現一記凜冽絕倫的刀光,兇狠斬落。
刀劍無情!
交鋒的瞬間,伴隨着震耳的轟鳴,刀光與劍光都是狠狠震動,各有破損。
只不過,賀一鳴的刀光破損更加嚴重,刀光通體幾乎崩碎,全是一道道交織錯亂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
與之相對的,梅驚鴻的劍光只是崩裂了一角,賣相好得多。
然而,置身事外的黃梅道人忽然目光一閃,眉頭皺了起來。
他注意到,梅驚鴻的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
很顯然,賀一鳴的刀意恐怖之極,梅驚鴻雖然小勝一籌,卻也不得不硬抗了一記猛烈而狂暴的攻擊,讓他有些吃不消。
反過來再看,賀一鳴雖然刀光幾乎崩碎,整個人卻是依然生龍活虎,似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瀕臨破碎的刀光之上,那些扭曲的裂痕沒有擴大下去,竟然詭異地蠕動起來,像是有無數條蜿蜒的蚯蚓在爬動,組成一道道玄妙的花紋。
刀光忽然變得格外唯美。
緊接着,霸道絕倫的力量轟然爆發,刀光只是一震,咔咔咔,那一束看似勢不可擋的劍光,就像是摔碎的瓷器般崩裂開來,迅速瓦解凋零。
梅驚鴻神色劇變,嘴角頓時滲出一絲鮮血。
他手裏的蛟龍劍發出一聲悽厲的鳴叫,幾乎不堪承受地要脫手掉落。
不過就在此時,黃梅道人乾咳一聲,探出雙手向前一分。
天地間徒然黑白分明。
一幅太極圖憑空浮現在半空之中,忽然從天而降,籠罩住賀一鳴和梅驚鴻。
太極圖仿佛蘊藏着奇異的力量,刀光微微偏移開來,劍光也帶到了另一個方向。
賀一鳴眼前一花,他已經站在太極圖白色一面的中心,而梅驚鴻則站在了黑色一面的中心,二人好似兩座山峰遙遙對峙。
「好手段!」
賀一鳴雙眼猛放光彩。
黃梅道人捋須,呵呵笑道:「雕蟲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台,黃梅獻醜了。賀公子的刀意才是真才實學,讓人生畏。」
梅驚鴻緩了口氣,收劍入鞘,視線深深凝視在賀一鳴身上,嘆道:「後生可畏啊!梅某還未請教,尊師是哪一位?」
賀一鳴聞言,像是早就打好草稿的樣子,侃侃而談:「我師父的來歷,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小時候,我與他偶然相遇,他說我是練武奇才,便偷偷地教我武功,並讓我發下毒誓,在成為一流高手之前,絕不能在人前顯露武功。」
梅驚鴻和黃梅道人忍不住對視了下。
不知道他們信了幾分,卻不約而同地不再追問什麼。
二人離開東苑。
「唉……」黃梅道人忽然長嘆一聲,一臉慚愧,有些失落樣子,感慨道:「這位賀公子已經觸摸到了宗師境的門檻,成為一代宗師指日可待。唉,黃梅蹉跎一生,始終不得訣竅,實在汗顏啊!」
梅驚鴻拍了下他的肩膀,搖了搖頭,臉上全是苦澀的笑意,嘆道:「宗師境,我依然感覺很遙遠,遙遙無期。」
……
趙玉冰的豪宅內,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新任太守大人宋功弘。
趙玉冰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冰清玉潔,出落得如仙女一般。
「美人如斯。」
此刻,客廳內,與趙玉冰相對而坐的宋功弘,打量着這位大美人,言簡意賅地讚美道。
他也是一表人才,儀表堂堂,舉止自然得體,散發出一股瀟灑氣息,對女人很有殺傷力。
數日前,宋功弘才從北方的國都趕到了錦繡城。
按理說,新官上任,自然是大張旗鼓,騎馬遊街,恨不得全城百姓都一睹新太守的榮光。
奇怪的是,宋功弘顯得非常低調,沒有一絲動靜,以致絕大對數人都不知道,他已經到任了。
「宋大人謬讚了。」
趙玉冰不失禮貌地微笑回道。
「請用茶。」趙玉冰微微低着頭,離開紅花樓那種骯髒地方後,她變得更加活潑動人,還多出一絲成熟火辣的韻味。
宋功弘略一沉吟,品了口茶。
趙玉冰問道:「宋大人不遠萬里來到錦繡城,卻在第一時間登門拜訪我這個卑賤的小女子,不知所謂何事?」
宋功弘眯着眼睛笑道:「宋某喜歡開門見山,直說了吧,過了這個冬天,太子殿下應該就撐不住了,燕王必定勝出,成為新君!」
趙玉冰聞言嬌軀一顫,臉上的表情卻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很顯然,殘酷而悲劇的一生,讓她早就學會了隱藏真實的感情。
沉默了半晌,趙玉冰道:「小女子孤陋寡聞,卻也經常聽說,太子的軍馬不斷地打勝仗,燕王、厲王這些皇子不成氣候,很快就要輸了呢。」
宋功弘嘆了一口氣,道:「這些全是太子殿下發佈的假消息,事實上,燕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太子殿下節節敗退。」
趙玉冰終於有了一絲動容,只要燕王勝出,她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那麼,宰相之子在這個時候來拜訪她,用意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宋功弘接着道:「宋某不才,想要求娶趙小姐。」
「娶我?」趙玉冰故作驚訝了下,「小女子卑賤之身,哪裏配得上宋大人?」
宋功弘嘴角牽起,道:「我父親與太子殿下捆綁太緊,即便燕王寬宏大量,不殺我父親,也不會重用他,甚至,在有心人的唆使之下,我宋氏滿門都要落得個悽慘下場,趙小姐對此應該深有體會。」
趙玉冰顏色微變。
宋功弘頓了頓,繼續道:「我迎娶趙小姐,不但可以拯救宋氏滿門,還能為趙小姐報仇雪恨。難道趙小姐不想知道,當年究竟是誰出賣了令尊,導致他密謀廢除太子一事被太子提前知道?」
趙玉冰迷人的雙眸猛地瞪開。
宋功弘拱手行禮,道:「宋某對天發誓,此生只娶趙小姐一人,忠誠呵護,不離不棄,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滿門不存。」
趙玉冰倒抽一口涼氣,看了看宋功弘,緩緩道:「請宋大人容許小女子考慮幾日。」
「那是自然,我在太守府靜候佳音。」宋功弘神色坦然地說道,隨後他告辭離開。
宋功弘剛走,一個猥瑣的男人忽然走了出來,歪嘴呲牙,坐到了宋功弘的位置上,哈哈笑道:「小玉冰,我沒說錯吧,宋功弘就是沖你來的。」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孟奇。
趙玉冰含笑道:「孟大叔果然是神人,不但通曉江湖上的事,就連廟堂之事也都了如指掌。」
孟奇笑道:「所以,大家都稱呼我為百曉生,萬事通。」
趙玉冰想了想,問道:「有件事,小女子一直不解,皇帝似乎還沒死,為什麼他不管一管這些打來打去的皇子?」
「問得好。」孟奇喝了口茶,緩緩道:「老皇帝患了怪病,痴痴呆呆,早就無法處理朝政了,而且老皇帝沒有留下傳位昭書,弄得太子不上不下的,燕王和厲王這些王子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死磕太子,謀求上位。」
趙玉冰恍然,眼睛眨了眨,問道:「出賣我父親的人,孟大叔能查不出嗎?」
孟奇點了下頭,笑道:「當然能!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你父親密謀廢黜太子,知道這件秘事的人本就不多,事後這些人幾乎全被太子清洗乾淨,唯有一人例外。」
說到此處,孟奇忽然打住,話題一轉,道:「小玉冰,做人可要厚道點,我幫你,你也要幫我。」
趙玉冰輕輕一笑,從懷裏掏出一本古舊的詩集,道:「這本詩集是杜文進失蹤之前送我的,我一開始沒有留意,直到你來找我,我仔細研讀了十多遍,才有所發現。」
遞了過去。
孟奇連忙翻開,發現全是一些抒發志向和愛慕之意的詩詞,不由得撇嘴笑道:「看來這個杜文進,對你也是情根深種啊。」
趙玉冰臉上浮現一抹黯然之色,卻沒有多少悲傷之色。
孟奇嘿然一笑,道:「只可惜,無論是杜文進還是宋功弘,他們都不懂你,不知道,其實你只喜歡……女人。」
趙玉冰冷笑了下,道:「如果你在紅花樓那種地方待過,你也會像我一樣,見到任何男人都會覺得噁心,無比噁心。」
孟奇不置可否,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趙玉冰翻開到其中一頁,指着上面的繚亂字跡,道:「杜文進寫的字向來工工整整,只有這一頁上的字非常繚亂,詩詞的內容也毫無意義,只講述了一隻『嘲笑鳥』的故事,嘲笑鳥從不飛翔,也從不鳴叫。」
孟奇目光一閃,道:「然後呢?」
趙玉冰深吸口氣,道:「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孟奇挑了挑眉,道:「根據我的調查,杜文進失蹤前,與耿文則、田家有密切的聯繫,他的活動軌跡很寬泛,甚至還去過劫匪滿山的赤脊嶺,去過南山寺。」
「但是現在,赤脊嶺三大匪寨覆滅,田家完蛋,耿文則慘死,枯木大師殞命,由此我發現一些端倪,或者說,一個人。」
「三大匪寨是這個人手上覆滅,田家破產後,龐大的產業也落入到了這個人的手裏。
還有,杜文進去了赤脊嶺後不久,三大匪寨就襲擊芒硝山,由此可見,杜文進或者說耿文則和田家,都對這個人的家族抱有深深的敵意。」
孟奇看着趙玉冰,二人異口同聲。
「賀一鳴!」
孟奇點了點頭,道:「這樣的話,基本可以確定就是賀一鳴,但這些都是懷疑,還缺少一個強有力的鐵證。」
趙玉冰眸光一閃,緩緩道:「田秀死去那晚,城內另外兩個地方,也發生了命案。巧得很,來福客棧距離我這兒不太遠,我的侍女穎慧去那兒看過熱鬧,死的兩個人也是開膛破肚被挖心,與田秀是一個死法。」
孟奇嘿嘿一笑,道:「小玉冰,你遠比任何人臆想中的嬌弱女子都要聰明得多,有沒有興趣加入我這行?」
趙玉冰正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出賣我父親的人是誰了吧。」
……
城北有一座不起眼的民宅,住着一家四口。
戶主是一個鐵匠,女主人在鐵匠鋪幫忙,他們有一個大兒子,還有一個女兒。
大兒子是讀書人,鐵匠夫婦都希望他能夠考取功名,但他似乎沒有什麼詩文才華,考了兩次,連個秀才都沒混上。
他們的女兒,只有十四歲,是一個扎着麻花辮的少女,從小這孩子就有些痴痴呆呆,傻裏傻氣的,容貌也是一般般。
十四歲了,還沒有人上門提親。
鐵匠夫婦也為她犯愁。
這天,幾個淘氣的孩子用彈弓打鳥,一隻麻雀跌落進這戶人家的院子裏。
正在洗衣服的少女,雙手捧起受傷的小麻雀,沖其吹了一口氣。
小麻雀忽然躍起,振翅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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