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天氣驟冷。
待天氣好轉,日頭高掛的時候,燕歌領着孟竹几個開始將去歲冬天做的大毛衣裳翻出來晾曬,並且還打算再給顧文茵做幾身,被顧文茵給拒絕了。
「陽州冷的日子少,像去歲那樣的冷天十幾年難得遇上一回,做出來不穿放着浪費。」
顧文茵說道。
「做出來,真沒機會穿了,送回家去放着也行,這萬一今年繼續像去歲一樣冷呢?」
燕歌說道。
「那去年冬天不是做了幾身嗎?
夠穿就行了。」
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孟竹她還得忙着給自己繡嫁衣呢,你這大毛衣裳一做起來,她哪裏還有時間做嫁衣?」
「那不是還有李春和李雪嗎?」
燕歌說道,不等顧文茵開口,她又接着說道:「就算李春和李雪要幫着孟竹一起準備嫁衣,那也還有我啊。」
只是不論燕歌怎麼說,顧文茵就是不鬆口,最終燕歌也只得作罷。
這樣過了幾個日,忽然有一天,錢多多一陣風似的從外面跑了進來,自被燕歌帶在身邊教規矩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失態了。
顧文茵不由和燕歌面面相覷,這是出事了?
「夫人,十三哥說司大伯他們回來了。」
錢多多喘了粗氣說道。
司牧雲回來了?
顧文茵「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拔腳便往外走,邊走邊對錢多多說道:「快,叫你十三哥套馬車,我們去碼頭。」
「十三哥馬車已經套好了,在等夫人您呢。」
錢多多說道。
恰在這時,燕歌也趕了上來。
從長壽路到珠蘭碼頭最近的路也得走大半個時辰,偏馬車走到城門口時,卻停了下來。
「夫人,前面好像出事了。」
十三回頭對馬車裏的顧文茵說道。
顧文茵探身撩了馬車帘子,見城門口的方向圍了不少人,隱約間似乎還有爭執聲,這是有人吵架了?
「十三,你過去看看,要是一時半會兒通不了,我們換條路。」
顧文茵說道。
城門八個,因為貪圖路近,顧文茵才走了這邊,哪裏想到城門會被堵。
這要是調轉車頭再走別的城門,路上耽擱的時間還不知道要多久,如果真是這樣,她還不如乾脆去商行了。
正尋思着,耳邊響起十三的聲音,「夫人,沒什麼大事,死了個乞丐。」
「怎麼守城門的士兵不把人弄走,反而堵起了路呢?」
燕歌問道。
十三撩起帘子,探了身子進來,小聲說道:「死的是吳家的那個乞丐。」
吳家的那個乞丐?
!電光火石間,顧文茵瞳孔驟然一緊,看着十三,輕聲問道:「是……」沒等她把話說完,十三便重重點頭。
顧文茵攥得緊緊的手慢慢鬆了下來,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把馬車靠邊,等等吧。」
十三依着她的吩咐,把馬車趕到了一邊。
顧文茵臉上雖然很是平靜,可心裏卻翻江倒海,心跳完全亂了節奏。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耳邊重新響起馬車轆轆的聲音,與此同時,十三的聲音跟着響起,「夫人,路通了。」
「出城吧。」
顧文茵說道。
話落,顧文茵下意識的撩起馬車一側的窗簾,她本意是想呼吸口新鮮空氣,卻不想隨着一陣冷風迎面而來的同時,猝然入目的是吳家兄弟倆推着的一輛平板車,車上的草蓆裹成了個人形,一蓬亂遭遭的發落在草蓆外,隨着車子的晃動而晃晃悠悠。
「怎麼了?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
燕歌見顧文茵遲遲沒有放下手裏的帘子,但心風吹得太久凍到了,便湊了過來,本是想看看顧文茵看到了什麼稀奇事,以至於半天沒了反應。
等看清馬車外的情形後,一把將顧文茵手裏的帘子拽了下來。
啐道:「晦氣。」
顧文茵嘆了口氣,末了,臉上卻綻起抹苦笑,輕聲說道:「這可真應了那句『生前不知死後事』,潘延生怕是從不曾想過,有一日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吧?」
「知道不知道都是別人的事,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管那麼多閒事幹什麼?」
燕歌輕聲說道。
末了,又輕輕追加了一句,「要我說,他這也是活該,做了那麼多的惡……」顧文茵搖了搖頭,將這事拋到了腦後。
馬車繼續往前走,走了約小半個時辰後,停在了碼頭。
「夫人,到了。」
十三停了馬車,轉身撩起帘子,對顧文茵說道:「我看到爺了,我領您過去。」
顧文茵就着燕歌的手下了馬車,只看到碼頭黑鴉鴉的圍滿了人,宛若巨獸般停靠在崖邊的兩艘大福船,船的頂部一面巨大的黑底中間拿金線繡着個「穆」字的旗幟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人群攢動,她看不到穆東明,也看不到司牧雲,只看到一張陌生的或笑或酸的臉。
「夫人,爺您跟我來。」
耳邊響起十三的聲音。
下一刻,手上一緊,沒等她反應過來,燕歌已經牽着她的手,由十三開道朝人群里走去。
「是廣發商行的船。」
「廣發?
就是開在懷遠街上的那一家廣發?」
「不然你以為呢?」
「哎呀,那家可不簡單……」嗡嗡議論的聲音響在耳邊,說什麼的都有,顧文茵別的都沒記住,只一句卻是記在了心上,那就是船在過麻甲海峽時遇上海匪了!遇上海匪了,那是不是說……她一顆心幾乎都揪在了一起,不知道司牧雲他們這些人里,誰出事了,誰又是完好回來的。
「丫頭!」
司牧雲粗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顧文茵猛的抬頭看了過去。
「司大叔。」
幾個月不見,司牧雲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但眼睛裏的光彩卻像是盛滿了滿天的星光,明亮璀璨的幾近灼人。
顧文茵還沒來得及出身,穆東明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攬了她的腰身,將她帶離擁擠的人群後,輕聲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十三說司大叔他們回來了,我肯定要過來看看的啊。」
說着話,顧文茵朝黑得只剩一口大白牙的司牧雲看去,問道:「司大叔,這一路上都還好嗎?」
「好,好的很!」
司牧雲大手一揮,哈哈笑了說道:「暢快啊,丫頭,老司這輩子從來就沒這樣暢快過。
我和你說,丫頭,你也得出去看看,這外面的世界啊,真的很不一樣!」
顧文茵笑着靠在穆東明的肩上,心裏默默說了一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我原以為啊,那些夷人的眼睛就都是綠色的,可哪裏知道還會有金色和藍色的!還有啊,那些番夷的女人真的好不講究,不管是見着男人還是女人,見面就抱,抱了不說,還親……」顧文茵默默咽下了那句「叔,人家是貼面禮,不是親!」
「夫人。」
人群里一直沒怎麼出聲的盧少成走了出來,「少成見過夫人。」
顧文茵看着從前俊美的小年郎一轉眼變成了個黑炭頭,笑了說道:「完了,黑成這樣,跟個鍋底似的,這回頭可怎麼說媳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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