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武漢城北一處官邸,一輛轎車緩緩開了進來,通過門口警衛的檢查,進入了院子裏。
這裏是分配給寧志恆的新住所,作為軍統局最高級別的幹部,即便在這擁擠不堪的武漢城裏,寧志恆的住所級別也並不比黃賢正的差多少。
整座官邸有一隊行動處的警衛,荷槍實彈,守衛森嚴。
一身少校軍裝的苗勇義從轎車上下來,左右看了看,邁步走進了官邸之內。
寧志恆沒有家眷,整座官邸之內除了這隊警衛,就只有孫家成和苗勇義住在這裏。
苗勇義徑直走向了寧志恆的書房,敲了敲房門。
「進來!」寧志恆的聲音響起。
苗勇義推門而入,看見寧志恆正在書房內伏案行筆,處理公務。
苗勇義幾步來到沙發前,抬手將軍帽脫了下來,放在茶几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氣喝完,這才笑着打趣道:「我的處座大人!別人都在舉杯同慶,你卻還在這裏處理公務,你看人家衛副處長,昨天和今天晚上都和同事們露了面,還喝了一杯才走,可是你倒好,天天就在屋裏不出門!」
寧志恆放下手中的筆,笑着說道:「你們同事相互認識一下是好事情,我就不露面了,真去了,你們也不自在!」
這兩天晚上,行動二處的人員們都私下聚會了幾次,畢竟是單位初建,有很多的人都是初次見面,同事之間相互熟悉一下,這也是應有之意,寧志恆也沒有去管,不過他自己是從不參與的。
再說他的地位太高,性格又是冷峻寡言,一眾下屬們也都不敢請他赴宴,倒是孫家成和苗勇義分別代表他去了兩次。
苗勇義這也是剛剛從酒席上回來,他的為人性格開朗,熱情健談,很喜歡和別人交朋友,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處座的心腹,也是刻意結交,所以很快就和同事們打成一片。
「對了,勇義,你去追查的案子怎麼樣了,那個宮原良平還沒有找到?」寧志恆開口問道。
聽到寧志恆的問話,苗勇義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寧志恆,無奈地說道:「沒有找到,我們把附近的公司和貿易行,甚至政府部門都查了一遍,可是沒有任何發現,現在正在擴大範圍,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可是苗勇義仍然沒有發現目標的蹤跡,這可是寧志恆交給他的第一個案子,可是進展卻不盡如人意。
寧志恆微微一笑,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到苗永義的身邊坐下,輕聲安慰道:「偵破案件是需要耐心的,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巧,你走了九十九步,就差那一步,跨過去,一切就不一樣了,你也不要着急,找不到也沒有關係,也許,我們得到的消息太晚了,這個人已經不在武漢,這也是有可能的!」
「不在武漢了?為什麼這麼說?」苗勇義輕聲問道。
寧志恆搖了搖頭,自己也有些不確定,苗勇義這麼多天沒有找到人,也許是自己真的來晚一步。
「據我們的消息,日本人在我們政府的重要部門內部釘入了一個釘子,宮原良平是專門負責給這個釘子傳遞情報的人員,這段時間我們的政府各大部門都已經陸續搬遷到了重慶,這個釘子很有可能已經不在武漢了,那麼作為他的上線聯絡員,肯定也會跟他一起離開進入重慶,所以這個宮原良平現在不一定在武漢,你的任務就是儘量找到這個人,如果實在找不到也不必強求!」
苗勇義不禁有些泄氣,如果是這樣,他主持的第一次行動,就很有可能不會有任何結果,可是他並不甘心,再次說道:「我一定會再找下去,也許還有機會!」
寧志恆對苗勇義的堅持非常滿意,苗勇義的性格堅毅,從不輕易認輸,這也正是一個優秀特工必須具備的素質。
「你說的對,哪怕只有一絲機會我們都不能放過,日本人很狡猾,他們極善於隱藏自己,這需要我們下大功夫,心急不得!」寧志恆說道。
苗勇義又接着問道:「志恆,這一次來武漢,你一下子就成了行動處處長,你說我們還會回上海嗎?」
寧志恆前來武漢之前,並沒有和任何人透漏過此次回總部的具體行程,手下的人員也都以為是回總部述職,可沒有想到,一到總部沒多久,自己的站長搖身一變,就成為了位高權重的行動二處軍事主官,這讓孫家成和苗勇義都是措手不及。
尤其是苗勇義,更是心中着急,他的組織關係最初在西北,後來轉到了上海,現在寧志恆又擔任了軍統局總部的行動二處處長,這一來自己的組織關係又要跟着轉到武漢,甚至不久之後還要轉到重慶,這讓苗勇義不禁有些頭疼。
寧志恆也是頗為無奈地回答道:「在這之前,我的確沒有心理準備,原本想着回到總部,述完職就可以回上海,可是沒有想到,兩位處座爭執不下,最後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了我,現在短期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上海了。」
寧志恆對苗勇義還是有一些保留,他不想把自己的行程安排都告訴苗勇義,況且他自己的確無法確定下一步的行程,因為武漢會戰的激烈戰況遠出他的意料之外,現在武漢城的周邊地區都已經出現了日軍進攻的軍隊,武漢城只有向西方面的道路是安全,回往上海的道路根本就不安全,隨時可能遭遇不測。
至於採用飛機回上海更不安全,日本人的飛機已經控制了領空,短期內是不可能使用了客機回程了。
所以就目前來說,他離開武漢的行程根本無法確定,自然也無法回答苗勇義的提問。
聽到寧志恆的回答,苗勇義不由得有些失望,寧志恆現在身為軍統局的高層幹部,以後的工作肯定是要留在軍統局總部的,自己自然也要留在總部,看來必須要及時向組織上報這一情況了。
進入八月中旬,武漢會戰的戰況越來越激烈,太湖和黃梅相繼失守,不過這一次不同於淞滬會戰,中國軍隊藉助地理優勢,逐層阻擊,頑強抵抗,雙方進行了激烈的拉鋸戰,日本軍隊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隨着戰事的蔓延,馬當要塞、九江、瑞昌等重鎮相繼失守,大量的難民也湧入了武漢城,將原本就人滿為患的城區變得擁擠不堪。
這個時候,在城南的一處公寓裏,三個中年男子正圍在一桌酒席旁相對而坐。
一位身穿上校軍服的軍人舉起酒杯,向對面的一個身材發福的警官模樣的人,說道:「老程,這一次可就拜託你了,事成之後,絕不讓你白忙,兄弟自有一番心意!」
一個身穿綢緞長褂商人打扮,長着一雙三角眼的男子也趕緊舉起酒杯來,恭恭敬敬地說道:「程局長,這一次可就要全仰仗您了!」
武漢市警察局長程緒才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開口說道:「老潘,你不過就是想要那處大宅子嗎?何必搞得這麼大,這個江柏安雖然沒有什麼後台,可畢竟是有些頭臉的人物,我也不好就這樣上門去抓人啊!」
上校團長潘興笑着說道:「老程,這也不過是捎帶腳的事,一個只會打算盤珠子的商鋪老闆,算的什麼有頭臉的人物?你我多年的交情,明說了吧,我們部隊這次奉命前來拱衛京師,我們張師長一眼就看上了這處宅院,可是這個江柏安不識抬舉,竟然不願意出讓,現在武漢城裏人滿為患,多少人都擠在大街上,找一處合適的宅子不容易,我想着為師長解決了這件事情,在他面前露個臉,這不是知道老程你在警察局主事,這才找你幫這個忙!」
程緒才聽完不置可否笑了笑,他是警察局長,對這些暗地裏的勾當一清二楚,見慣了巧取豪奪各種伎倆,潘興這話裏面只怕是真有假,自己還是要問清楚了才好,現在的武漢城裏魚龍混雜,不要在這個時候栽了跟頭。
又轉頭看了看對面的商人問道:「這位宋…」
「宋文華!鄙人久慕程局長的威名,一直想要拜見您,只是沒有機會。」
「對,宋文華,宋老闆!」程緒才點了點頭,此時臉上沒有了剛才對潘興那般的笑容,「你說願意出頭舉報江柏安,做人證?」
宋文華趕緊點頭說道:「是,是,這個江柏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欺行霸市,坑蒙拐騙,當初我的那兩間鋪子就是被他給騙去的,我願意出頭舉報他!」
程緒才卻是冷冷一笑,接着說道:「江柏安的名聲怎麼樣,我自然清楚,不過我倒是聽說,你宋老闆的名聲可是不怎麼樣,再說你頂多舉報他經商不仁,這可是商務糾紛,我一個警察局長去搶你們商務局長的飯碗,商務局的蔡局長身後可是有來頭的,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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