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時父過世時,時深才剛考上大學沒多久。
時深記得,當初父親帶着『時韻』去珈藍星系洽談一筆大買賣,卻突兀傳回父親的死訊。
時韻是他的姑姑,對外宣稱是因遇見星際海盜的襲擊,所以那一次的隨行者中,除了時韻之外,其他人皆是與飛船一起葬身星海。
緊隨其後,時韻迅速掌權,時深也從原本風光無限的時家大少爺,迎來噩夢般的低潮人生,如一瞬間從天堂跌進地獄。
這些年時深一直在暗查時父的死因,他篤定是時韻做的,卻沒有證據。
……
畫面的視角有些詭異,仿佛變成一名追殺者。
時深看見一名身受重傷的男人一臉冷毅,他有條不紊地陸續下達一連串命令,畫面中曾出現其他人身影,比如時深年幼時被關在小黑屋裏,卻被迫聽某個黑心傢伙講了一宿的鬼故事,還從此除了怕黑之外,又染上一個怕鬼的毛病。
時深看見那位黑心的柳叔叔,男人下巴生出青色的胡茬,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人很散漫,有點輕狂。
「是我爸!」
柳尚卿瞳孔一縮,他眼眶通紅。
畫面中,柳巍咬着牙嘖了一聲,「這裏交給我,你放心,我會為你爭取時間!」
這話是對時父說的。
柳巍腹部破了個大洞,那前後透亮的血窟窿不斷往外流着血,此前似乎受過傷,但他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可惜了,還以為能看見那兩個小的娶媳婦生娃呢。」
柳巍有點落寞,之後又一臉火大,他對着『鏡頭』說:「你這娘們也真有意思,時韻以前可不是你這樣的,也不知是哪來的鬼物佔了時韻的身子。自以為偽裝的很好,但其實咱們是在配合你演一場猴戲,你那拙劣的眼界怎麼可能騙得過咱們?虧你還在那裏沾沾得意。不過,也就是被你察覺了,可惜可惜,不然只要去了珈藍星系,找到那些人出手,你這孽物休想活命。」
時深和柳尚卿對視一眼,他們猜測,這份記憶碎片是寧宸從野鬼的回憶之中攝取的,見鬼之所見,聽鬼之所聽,就仿佛他們的視角與當初那名行兇的野鬼融為了一體。
之後,他們親眼目睹柳巍被虐殺至死,柳尚卿雙目通紅,緊緊地咬着唇,攥住拳,他怒吼着撲上去,想要阻止,卻無法穿越到過去,只能滿心悲痛又無力地以這種方式見證這一切。
野鬼殺了柳巍和那些以柳巍為首的保鏢,他來到一扇艙門前,這裏是飛船的指揮室,也正是這時畫面天搖地晃,有無數炮火聲響起,時父竟是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
野鬼很憤怒,暴力破門,卻見成熟儒雅的中年男子背對着他。
時深的父親名為時雲昊,那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若他不說沒人能想到他是一名工廠負責人,反倒更像一名富有學術氣息的大學教授。
他衝着『鏡頭』說:「你想吃了我?真不知我這個老男人到底哪裏吸引你,不過,若非有利可圖,你也不會做如此打算。我猜準是吃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只是可惜了,要是我家小深知道我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吃』了,他沒準得哭,我這當爹的,可不能讓他哭。」
時深抿直了薄唇,目光一絲不錯地看向畫面,如身臨其境,就仿佛父親真的站在他面前。
時雲昊忽然一笑,爾後他按下手中的遠程遙控器。轟的一聲,飛船自爆,時父的身體也被他自己提前設定的武器轟碎成一片血霧。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體面,而不是淪為家畜一般,成為鬼畜的盤中餐食。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卻在臨死那一刻幽然一嘆,似對這個世界有很多不舍。
時深的身體直挺挺,雙目在充血,他眸中似蓄滿了晶瑩的,柔亮的,溫熱的,又有些痛苦,崇拜孺慕的情緒。
畫面轉換。
依然是以鬼物為視角。
這是時父的葬禮。
時深看見另一個自己,蓬頭垢面,臉色深沉。那鬼物本事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就挪開視線,可下一刻鏡頭對準了時深。
時深頭上竟有一片金色的雲,有咽口水的聲音響起,似是鬼物對那片金雲的垂涎。
時深聽見鬼物用時韻的嗓音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他那種人祖輩功德無量惠及子孫,又怎麼可能會死的那麼乾淨?原來是遁到了這裏……如果能吃了時雲昊的能量體,興許,我有機會回去……」
鬼物此話一說,畫面戛然而止,記憶碎片化作星星點點,消失於虛空之中。
寧宸依然窩在薛焰懷裏,一副憊懶的樣子,他揮了揮小手,又是一幕畫面開始播放。
這是時父的葬禮之後,時深看見另一個自己。
當日林棟遞給他一杯水,他沒起心,曾經林棟的職務相當於他的生活助理。
然而在喝下那杯水後,時深的身體卻變得虛弱無力。
「時少爺,你也有今天!」
時深將他帶到一個黑暗的屋子,那一臉的獰笑是時深從未見過的面貌。
林棟折磨時深,以烙鐵燙傷時深的臉,令時深毀容。
時深無反抗之力,身體的虛弱讓他如同砧板魚肉只能任由人宰割。
林棟發了瘋咒罵,提及一個名字,憤怒的說:「未婚夫?你有什麼資格當她的未婚夫?你等着看,沒了時家少爺的光環,你看她還會不會愛你!」
林棟拿起刀子捅向時深的咽喉,他想殺時深,但忽然鐺的一聲,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擋下了,林棟被那股力量狠狠震飛,倒地昏迷。
隨後,是柳尚卿找到了時深……
畫面結束。
時深沉默着,垂首不語。
良久,他才用一雙發紅的眼睛看向寧宸:「那片金色,是我爸,當初……是他救了我?」
寧宸頷首,「他一直在,人死之後是有靈魂存在的,大多數死後不久就會自然消散,除非有濃烈的情感作為支撐,比如怨氣,也比如牽掛。這些羈絆會使靈魂長久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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