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道:「秦博士過去和林朝龍的關係不錯吧?」
楚滄海道:「資本的力量是無窮的,這些搞研究的表面上清高孤傲,可想要搞出成果靠什麼?還不得靠投入,說穿了最後還是跳脫不出一個錢字。」
張弛笑道:「爸,是不是在有錢人眼裏什麼事情歸根結底都能歸納到錢上去?」
楚滄海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也有事情是錢無法做到的。」他看了看張弛,沒說原因,但是張弛明白。
臘八節,楚滄海一早去了水月庵,每年的臘八,他都會前來吃粥,今年原本已經打消了念頭,可到了這一天卻又改了主意,習慣使然,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早晨五點半,秦君卿已經準備好了清粥,楚滄海來得比往年要稍微晚一些,自從抄經之後,兩人就再沒有見過面。
兩人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楚滄海靜靜享用着為他準備的清粥,秦君卿則在燈下跪坐着,雙目微垂,默誦佛經,手中的羊脂玉念珠泛起溫潤的柔光。
楚滄海飲完清粥,一名小尼姑走進來將他的餐盤端走。
楚滄海沒有打擾秦君卿,從隨身帶來的包中取出一根天蓬尺,輕輕放在了面前的長几上。
秦君卿緩緩睜開雙目,在天蓬尺上掃了一眼,輕聲道:「江河回來了?」
楚滄海點了點頭:「這東西是你給他的?」
秦君卿道:「一根給了張弛,一根給了謝忠軍。」
楚滄海道:「那是謝忠軍給他的。」
秦君卿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楚滄海道:「回來了!」
秦君卿淡然道:「我還以為回來的那個是張弛。」
扎心了!
楚滄海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兒子在秦君卿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雖然楚滄海也承認兒子的能力比不上張弛,但是這話經由秦君卿的嘴說出來還是感覺非常的刺耳。同時也讓他意識到,張弛假冒兒子,未必能夠瞞過秦君卿的眼睛。
楚滄海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每件事都是應該發生,那麼就不會存在那麼多的意外。」
秦君卿微微頷首,像是對他這句話的贊同,起身走過來,從長几上拿起天蓬尺。
楚滄海道:「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秦君卿道:「其實我並沒有看輕你兒子的意思,只是懂得利用天蓬尺的只有張弛,所以我才會感到有些詫異。」
楚滄海道:「你將天蓬尺交給謝忠軍用意何在?」
秦君卿道:「他是我弟弟,我將天蓬尺交給他也沒什麼不對。」
楚滄海道:「你把他當成秦家人,可他卻不那麼認為。」
秦君卿望着楚滄海意味深長道:「我父親待你如同親生,可最後你還不是一樣背叛?」
楚滄海道:「你介意?」
秦君卿反問道:「你後悔嗎?」
楚滄海道:「人生短暫,哪還有時間去後悔啊。」
秦君卿轉身向窗前走去,一朵黃色的花蕾倔強地綻放在窗外。
楚滄海望着秦君卿美好孤單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哀傷。這裏的一切都是自己所為,他這一生都嘗試拉近和她之間的距離,可越是如此,她離開自己就越遠,雖然近在咫尺,卻已然形同陌路。低頭想想,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嗎?
無怨無悔!
秦君卿道:「本來就是一個局,我以為你早就看透了。」
楚滄海道:「就算看得透也走不出去。」
秦君卿沉默良久,方才道:「你和謝忠軍並非真心合作,你只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把楚江河送走,對你而言幽冥墟反倒比這裏安全得多。」
楚滄海微笑道:「我想什麼你未必知道。」心中卻暗自感嘆,想不到最了解自己的人終究還是她。
秦君卿道:「既然把兒子送走,為何又讓他回來,難道你不清楚這樣會讓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籌劃付諸東流?」
楚滄海道:「人老了,身邊總要有一個人才好,我從未想過要將我唯一的兒子送走,謝忠軍也沒有那麼強大。」
秦君卿嘆了口氣道:「你和他真的很像,我們雖然是他的兒女,可是最像他的反倒是你這個背叛師門的徒弟。」
楚滄海道:「我們很久沒說那麼多話了。」
秦君卿道:「謊話說得再多也沒有意義,真話一句就夠了。」她伸出手,窗外的臘梅花從枝丫處齊齊切斷,然後向室內飛來,竟然毫無阻滯地穿越了玻璃窗,帶着絲絲的寒氣和暗香飄了進來,落入秦君卿潔白如玉的手掌中,暗香在室溫的作用下,悄聲無息地向周圍蔓延開來。
楚滄海望着拈花聞香的秦君卿,這絕美的畫面卻讓他感到心底一寒,折下這一支臘梅絕非是為了賞梅,而是要展示她的實力。
楚滄海越來越看不透秦君卿了,如果說謝忠軍的目的是為了復仇,白雲生的目的是為了妖族復興,秦君卿的目的是什麼?她一直以來的淡泊冷漠全都是偽裝嗎?
秦君卿道:「江河回不來的,他們之中只有張弛有能力進入幽冥墟,也只有他有能力全身而退,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回來,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她轉過身,冷漠的雙眸盯住楚滄海的眼睛,她沒有說出答案,卻試圖從楚滄海的眼中找到答案。
楚滄海微笑望着秦君卿,她不是在試探自己,張弛能夠騙過安崇光,騙過謝忠軍,但是騙不過她,楚滄海道:「你不是與世無爭嗎?」
秦君卿道:「與世無爭不代表我放棄一切,幫我告訴張弛,他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不然我也不會食言。」
「為什麼你不親自告訴他?」
秦君卿轉過身,手中的那枝臘梅凌空飛起,沿着剛才的軌跡穿越了玻璃窗,重新結合在斷裂的地方,寒風中的黃色花蕾微微顫抖着,不久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開來。
「可以讓她死,也可以讓她活。」
謝忠軍盤膝坐在黑暗的囚室中,他的內心沒有感到任何的恐懼,楚江河的突然回歸打亂了他的部署,他不得不承認安崇光對時機的把握非常精確,此前在陳玉婷的事情上自己終究還是疏忽了,面對安崇光這樣的對手,如果不能一舉將之擊敗,就會引起他的警覺,安崇光不會等待第二次進攻,他採取了主動。
謝忠軍對自己目前的境遇並不委屈,疏忽大意,對安崇光的實力缺乏正確的評估,同時他也對岳先生缺乏了解。
黑暗最大的好處可以幫助一個人冷靜,好好思索。
謝忠軍很快就發現事態正在發生微妙的改變,在神密局內部,安崇光和屈陽明應該已經達成了共識,這證明岳先生也默許了他們的行為,至於楚江河,他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尋求安崇光的庇護,應該是楚滄海起到了作用。
黑暗中閃現出柔和的藍光,藍光波動了幾下,在謝忠軍的面前出現了安崇光的全息影像。
謝忠軍望着眼前站立的安崇光,不禁笑道:「故弄玄虛,怎麼不敢親自來見我?」
安崇光環顧了一下周圍:「被關禁閉的滋味不好受吧?」
謝忠軍道:「還好,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獨處一室了,謝謝你給我一個這麼好的反思機會。」
「知道自己錯了?」
「我錯在什麼地方?」謝忠軍反問道。
安崇光道:「私下和白雲生勾結,謀殺神密局元老,忤逆不孝,危害國家安全,無論哪一條罪狀都可以讓你永遠留在這裏。」
謝忠軍嘖嘖贊道:「安崇光啊安崇光,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一個偽君子時時刻刻都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你指責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安崇光道:「至少我不會損害國家的利益,不會危及人類的和平。」
謝忠軍哈哈大笑:「去尼瑪的人類和平,陳玉婷是你放走的對不對?你害怕什麼?害怕跟她的醜事暴露對不對?」
安崇光道:「我奉勸你,沒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說,否則,我會給你再加上一條罪狀,詆毀他人名譽。」
「我說了又怎樣?會死嗎?」
謝忠軍緩緩站起身來,走向安崇光的全息影像,狠狠向他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沫,雖然他清楚自己根本給對方造不成任何的傷害,但是侮辱一下也好。
安崇光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獲得岳先生的允許,會將你的檔案進行公示。」
「你不是早就偷看過了嗎?」
安崇光道:「向天行也算得上是頂天立地的一代梟雄,怎麼生了你這種廢物?除了幹些見不得人的陰暗勾當,你還會做什麼?」
謝忠軍道:「我也不知道,一個人不被逼到份上,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做出多麼瘋狂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陰測測笑道:「我出去之後,想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掉蕭九九。」
安崇光淡然道:「你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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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忠軍道:「我雖然沒有什麼證據,可是我總覺得她和你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是你和陳玉婷的女兒對不對?」
安崇光充滿嘲諷道:「原來你還是一個妄想狂。」
謝忠軍道:「的確,你我都只是那娘們的棋子罷了,你有沒有見過岳先生?」
安崇光道:「你和白雲生想幹什麼?你們想方設法尋求的鎮魔珠有什麼作用?」
謝忠軍道:「只要你活得夠久,肯定會親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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