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雲昭不想成為王莽,董卓,曹操……
因為這些人不論當初把過程做的多好,最後都免不了成為千古笑柄。
想當皇帝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
尤其是雲昭在發現自己當皇帝要比大明人當皇帝對百姓來說更好,雲昭就不覺得這件事有需要用一些華麗的禮儀來裝扮的必要。
如果連這點捨我其誰的氣魄都沒有,還當什麼皇帝。
能當開國皇帝的人,哪一個不是膽大包天之輩?
既然已經開了藍田代表大會,就應該堅定的沿着這個制度走下去,如果走黃袍加身,勸進這條路的話,跟以前的王朝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雲昭真的想要當一個好人,那麼,就不要沾染權力這個病毒,一旦被這個病毒感染了,再好的人也會蛻變成一隻恐怖的權力野獸!
雲昭活了這麼久,不論是在很久的以前,還是當下,他都是在權力的邊緣轉圈圈。
通過自己的眼睛,他發現,權力與好人這兩個名詞的含義與本質是相悖的。
進入潼關之前,雲昭黃河谷地點燃了好大一堆篝火。
柴火很多,火焰就非常高,秋日裏渾濁的黃河水被火焰照耀成了金黃色。
同時,也把雲昭的鎧甲照耀成了金黃色。
面對匆匆趕來的徐元壽等人,雲昭張開雙臂道。
「這算不算是滿身盡帶黃金甲?」
徐元壽撇撇嘴道:「後背還是黑的。」
雲昭大笑道:「那是留給我的世界。」
徐元壽道:「你的這堆火,只照亮了方圓十丈之地,你卻把無盡的黑暗留給了自己,太自私了。」
雲昭從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燒的柴火遞給徐元壽道:「你可以點燃自己的火堆了。」
徐元壽接過柴火仰天大笑道:「你就不怕?」
雲昭的笑容在火焰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大聲道:「火種是我給你的,你的火堆也是我的火堆,至少,他應該是中華百姓的火堆。
如果,我發現有火堆在照亮別人,黑暗中華,休要怪我熄滅你這堆火,同時熄滅點火人的生命之火。」
徐元壽點點頭道:「很好,群而不獨。」
說着話,又把柴火丟進火堆中,將手插在袖子裏慢慢的道:「不論你是在試探,還是在說心裏話,我還是覺得把所有的柴火丟進一個火堆里,看起來熱鬧些。」
雲昭冷哼一聲道:「本來就該這樣!」
徐元壽仰天哈了一聲道:「果然,獨,才是權力的本質。」
雲昭也大笑道:「總比你們搞什麼勸進來的光明正大。」
「你這是要徹底的拋棄『禮』了?」
「沒錯,我認為這裏面充滿了糟粕!」
「千古之禮毀於一旦,你不覺得可惜?」
「沒說要毀於一旦,我們以後只是不提倡,準備移風易俗。」
「咦?你不準備行武宗滅佛之舉?」
「我什麼都不準備滅絕,只會把他交給百姓,我相信,好的一定會留下來,壞的一定會被淘汰。」
「咦?又是老莊的無為而治?」
「你就別猜測我的施政綱領了,只要對百姓真正有用,哪怕是離經叛道我也敢用。」
「中庸之道?」
徐元壽見雲昭一臉的不耐煩就嘆口氣道:「你總要給書院裏研究國策的一些人留一點希望,開個頭,要不然他們從何研究起呢?」
雲昭笑道:「我做我的,你們研究你們的,反正你們總能自圓其說。」
徐元壽搖搖頭不再說話,雲昭找了一塊鬆軟的沙灘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沙地對雲楊跟韓陵山道:「坐過來,我不吃你們。」
雲楊從火堆里扒拉出來一塊紅薯遞給雲昭道:「我真的以為這件事對你來說是好事。」
雲昭瞅着雲楊有些惶恐的臉,心頭一軟接過紅薯道:「以後再有拿不準的事情,就直接來問我。」
韓陵山也學着雲楊的模樣遞給雲昭一塊紅薯道;「可以不行勸進之舉,不過,藍田官制確實到了不改不可的時候了。」
雲昭也接過韓陵山遞過來的紅薯,雙手捧着兩塊滾燙的紅薯道:「我最近疑心病很重,且沒有法子治療,密諜司不該有事情瞞着我。
當瞎子,聾子的感覺很可怕。」
韓陵山點點頭道:「這是最後一次。」
聽兩人都同意自己的建議,雲昭也就開始吃紅薯,皮都不剝,吃着吃着不由得悲從中來,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被哄騙的皇帝。
僅僅兩個紅薯,就饒恕了人家本應該被砍頭的罪過。
「下次,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會砍你們頭的。」
雲楊韓陵山齊齊的點點頭,幫雲昭剝好紅薯,繼續一起吃紅薯。
在洛陽的時候,雲昭怒火衝天,從洛陽到潼關,或許是離家越來越近的緣故,雲昭心中的不安慢慢的消失,不安沒有了,怒火也就逐漸消散了。
他知道,這其實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他不能真的去處罰徐元壽這些人,他也不相信這些人會有惡意——可是,他就是感到不安,甚至隱隱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這一種很細微奇妙的心理變化……雲昭不想當孤家寡人,這種心態卻逼迫他不斷地向孤家寡人的方向進發。
當年那個戴着虎頭帽跟野豬閒聊的孩童再也回不來了……
當年那個光屁.股跟小夥伴一起在溪水裏嬉戲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當年那個在月光下慷慨激昂,糞土萬戶侯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再見了,我的童年……再見了,我的少年……再見了我唯美的雲昭……再見了……我的淳樸時光……
黃河水嗚咽着打着旋滾滾而下,它是永恆的,也是無情的,把什麼都帶走,最終會把所有的東西帶去大海之濱,在那裏沉澱,積蓄,最後生出一片新的大陸。
世界就是這樣被締造出來的,舊有的不死去,新來的就無法成長。
雲昭踏進藍田的時候,心中最後一絲不虞之意也就徹底消失了。
有無數的人站在道路兩邊歡迎他們的縣尊巡視歸來。
尊榮雖然丑了些,牙齒雖然黑了些,不要緊,他們的笑容足夠純粹,劃旱船的船娘老一些不要緊,大頭娃娃摔了一跤也沒關係。
耍草龍的斷了一截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至少,他們的態度非常的真誠。
「縣尊,可不敢再離開家了。」
這位佔了雲氏不少便宜的鄉老,話語是真誠的。
「你看看,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人都變黑了。」
「縣尊,家裏的葡萄成熟了,老漢特意留下來了一棵樹的葡萄給您留着,這就送家裏去。」
「縣尊,聽說您要當皇帝了,早就該當了,您當皇帝的那天,老漢去找老夫人討杯酒喝。」
雲昭從一個婦人頂在腦袋上的笸籮里抓了一把紅棗,一邊咬一邊對雲楊道:「這才是我的人。」
雲楊幽怨的道:「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雲昭道:「你是一個叛徒。」
「你在黃河邊說過了,過往不究的。」
「那是對別人,對你,我會記一輩子的,只要我想起來了,就會收拾你一頓。」
「為什麼啊?」
「因為你姓雲。」
雲昭的馬蹄還是停下來了,前面有數百個舞姬在秋風中伴着落葉舞蹈,雲昭不得不停下來。
朱存極笑呵呵的來到雲昭面前,指着這些梳着高高的宮廷髮髻,身着五彩斑斕得絲絹宮裝的女子對雲昭道:「縣尊以為如何?」
雲昭沒工夫理睬朱存極的廢話,眼前這些玲瓏有致的美人兒正雙手擋在小嘴上作嬌羞狀,旋即就扭動曼妙的身體引人遐思。
「都是給我的?」雲昭忍不住問了一聲。
朱存極嘿嘿笑道:「如果縣尊想……哈哈哈……」
雲昭回頭看一眼一臉委屈之色的馮英,果斷的搖搖頭道:「兩個老婆都有些多。」
這話一出,馮英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雲昭嘆了口氣,將手帕遞給馮英道:「沒怪你。」
馮英低聲道:「是我做錯事,該的。」
雲昭探手捏住馮英的手道:「湊活着過吧,你夫君不算好人。」
馮英正要說話,一個紅色精靈一般的女子,行雲流水一般的從美麗的宮裝美人中間流淌出來,一條粗大的黑色髮辮在她豐滿的臀部上跳躍着引人入勝至極。
只是一張嘴就破壞了歡快的場面。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飄……」
「縣尊,如何?寇白門身材本來就豐滿,個子又高,雖然出身江南卻有北方美人的風韻,她跳的《白毛女》這齣歌舞劇,堪稱妙絕天下。
觀者無不為這個喜兒的悲慘遭遇痛哭流淚,恨不能生撕了那個黃世仁跟穆仁智。
事實上,扮演這兩個角色的戲子,從不敢出門,已經被痛毆了好多次了。」
雲昭低頭瞅着站在他馬前的朱存極道:「其實啊,你就是黃世仁,你的管家就是穆仁智,說起來,你們家這些年禍害的良家閨女還少了?」
朱存極瞪大了眼睛連忙道:「冤枉啊,縣尊,微臣平日裏連秦王府都難得出一步,哪來的機會搶奪人家的閨女?」
雲昭的眼神被寇白門靈動的身子吸引住了,咳嗽一聲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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