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成的級別在那放着,范朝東和鍾旭也沒法硬逼着他打電話。在再三央求謝天成儘快與滕機聯繫之後,范、鍾二人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二人,謝天成抄起電話,撥了唐子風的號碼,電話一接通,他便沒好氣地說道:「唐總,你們惹出來的事情,現在人家又找到我頭上了。你說說看吧,你們打算怎麼辦?」
關於借齊木登之手誘騙博泰取消機床出口一事,唐子風沒有向謝天成、周衡等人明說,但事情一發生,老人們又豈能猜不出背後的黑手是誰。
安全部門只查到齊木登這裏,後面的線索就斷了。曹炳年向上級提交的調查報告稱,齊木登很可能是看到了一些網上的零星消息,從而臆想出了滕機產品鑑定造假的結論。這樣的事情,在時下實屬普遍,很難說是什麼陰謀。
君不見,中國在引進高鐵技術之後,網絡上各種詆毀之聲從未斷絕。開局一張圖,過程全靠編的事情,可謂是再尋常不過了。有人說,高鐵速度太快,會產生電磁輻射,所以孕婦不能坐高鐵。又有人說,高鐵會產生一種「夏爾謝夫力」,會導致地質災害。更有人言之鑿鑿地稱,自己的二姑父的三表姐家的小兒子的岳父的鄰居老王就是在鐵路上工作的,現在鐵路職工都不敢乘坐高鐵。
如此無厘頭的說法,在網上泛濫,也不見有人去追究。齊木登看了幾篇文章,自己編出一個滕機鑑定造假的說法,有什麼不可以呢?網絡上的謠言,能算是謠言嗎?
因為沒法追究齊木登的造謠責任,所以這樁公案也就不了了之了,上級領導也只是表示要向教育部打個招呼,讓他們好好管管教授們的嘴,除此之外,還真沒啥可做的。
與上級領導不同,謝天成、周衡他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這條謠言是齊木登編出來的,他們雖然不清楚唐子風有什麼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齊木登洗腦,但他們堅信,這事絕對與唐子風脫不開干係。
正因為有這樣的認識,所以謝天成才會一張嘴就說這是唐子風惹出來的事情,讓唐子風自己去解決。
聽到謝天成的話,唐子風也沒為自己辯解,而是嘻皮笑臉地問道:「怎麼,謝總,他們打算回過頭來向滕機訂貨了?」
「訂什麼貨!」謝天成說,「他們希望滕機再組織一次技術鑑定,請德國人過來做個見證,以證明我們的確掌握了精密銑床的製造技術,這樣博泰就可以恢復向82廠出口銑床了。」
「靠!有沒有搞錯,這些人的臉也太大了!」唐子風在電話那頭就罵開了。
謝天成過濾掉了唐子風的粗話,說道:「小唐,這件事情,科工委的領導也給我打了電話,希望我們能夠從國防大局出發,配合82廠做好這件事。」
「那麼,我們那4000萬研發經費的事情呢?科工委領導有沒有說怎麼辦?」
「他們表示非常抱歉。」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呀。」
「呵呵,看來德國人這一巴掌,還是搧得不夠狠啊。」唐子風冷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裏。」
「唉,也不能這樣說吧。科工委領導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也說了這一次的教訓很深刻,他們會深刻地反省。但關於銑床採購的事情,他們還是傾向於博泰,說到底,人家的技術還是更勝一籌啊。」謝天成說。
說實在的,對於這件事,謝天成也想說髒話,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不便說。他讓唐子風來處理這件事,也是覺得自己出面不合適。唐子風是個基層幹部,又是年輕人,折騰得離經叛道一點也無所謂,如果是他謝天成去折騰,影響就不好了。
唐子風問:「那麼,謝總,你的意思是什麼呢?」
謝天成說:「我沒什麼意思,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你小唐在導演,我和周主任的態度是一致的,那就是不干預,由着你們去解決問題。」
「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謝總跟他們說,我們不接受。」唐子風說。
「這個……,恐怕不好這樣直接回絕吧。」
「咦,你不是說你們不干預嗎?」
「我沒有干預啊,我只是……,呃,給你一些提醒。」謝天成略有些尷尬。他嘴上說不干預,其實只是想逼着唐子風想辦法。但如果唐子風想出來的辦法不符合他的預期,他是不可能不干預的。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認栽唄,他們說要再鑑定一次,我們就再鑑定一次,包他們滿意就是了。」唐子風悻悻然地說。
謝天成遲疑了幾秒鐘,然後說道:「這樣也不好。既然有這樣一個機會,咱們還是應當和他們談談條件的。這件事影響到的可不只是你們集團,如果這件事不能得到一個更圓滿一點的解決,未來軍地之間的合作,只怕是要受到影響的。」
唐子風笑了起來:「謝總,咱們不帶這樣耍賴的好不好?我說拒絕,你不同意;我說答應,你還是不同意。我說索性由你們領導說了算吧,你又假惺惺地說什麼不干預,你和周主任這是當甲方當慣了吧?」
「什麼甲方乙方的?亂七八糟!我知道你小唐肯定有辦法的,你就別在這裏賣關子了。我告訴你,齊木登那件事,曹炳年是幫你捂下來了,但你想瞞過我和老周,還嫩了點。你如果再在這裏唧唧歪歪的,信不信我們把你的老底給揭了。」謝天成威脅道。
「唉,真是官大一級壓死啊!」唐子風假意地嘆着氣,然後說道:「這樣吧,謝總,你就跟范朝東說,這件事你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下一步讓他直接跟我談。不過,你得向他漏個風,就說我上次去82廠,被怠慢了,心裏老大不痛快。他要想讓我們幫忙,先八盤八碗地給我補上一頓,否則免談。」
「好吧……」謝天成答應了,放下電話,不禁搖了搖頭。
聲稱自己被怠慢了,要人家八盤八碗地設宴賠禮,這種話也就是唐子風會公開說出來,換成一個城府深一點的人,肯定會換一種更委婉的說法。
不過,委婉也罷,直白也罷,唐子風的要求還真不算過分。此前唐子風親自去82廠交涉,范朝東找了個拙劣的藉口不出來見他,只派了兩個中層幹部應付他,這在體制內或者商場上都是很失禮的行為,唐子風不找回這個場子,以後也就別在外面混了。
唐子風去82廠的時候,82廠仗着能夠從德國人那裏買到設備,沒把唐子風放在眼裏,唐子風想發難人家也不在乎。現在德國人變卦了,82廠要求滕機救場,主動權到了唐子風手上,他可就逮着機會了。
「我親自去!不就是八盤八碗嗎,我給他來個十六盤十六碗,看撐不死他!」
聽到謝天成反饋回來的消息,范朝東氣得七竅生煙,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恨恨地做出了決定。
聽他說得這麼悲壯,柯國強、宋雅靜等人都是暗自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也別說什麼親自不親自的,人家唐子風就是衝着你來的,你還能不親自去嗎?
宋雅靜給唐子風的秘書熊凱打了電話,得知唐子風這些天都在京城,於是,范朝東便帶着柯國強、宋雅靜、姚錫元等人趕到了京城。他們在離唐子風家不遠的地方找到一家檔次頗高的館子,范朝東讓宋雅靜去訂了一個豪華包間,接着又給熊凱打電話,約唐子風過來赴宴。
「哎呀,你們怎麼還專程跑到京城來了?這多不好意思啊。」
熊凱說話挺客氣,好像雙方不曾發生過什麼齟齬一般。
「應該的,應該的。」宋雅靜說,「熊秘書,你看,唐總晚上有空嗎?」
「唐總嘛……」熊凱拖了個長腔,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宋主任,你們這邊都有哪幾位領導來了?」
「我們范廠長親自來了。」
「哦,就他和你兩個人嗎?」
「不是,還有柯廠長和姚處長也來了。」
「哦,那還有呢?」
「還有……,這就沒有了呀。」
「哦,是這樣啊?哎呀,宋主任,你看這事真不巧,唐總今天晚上約了清華大學機械系的一位教授,談我們臨機集團正在開發的多刀頭深孔鏜床的開發事項。這件事是早就說好的,我們唐總一貫非常尊重學者,不便因為你們這邊的事情,就對那邊爽約。所以呢……」熊凱的語氣里透着為難的意思。
宋雅靜的眉毛皺了起來,幸好隔着無線電波,對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沉了一會,問道:「那麼,熊秘書,你看唐總這兩天哪天有空呢?」
「這個……,不好說。」熊凱答道。
「不好說是什麼意思呢?」宋雅靜追問道。企業領導都很忙,但再忙也是能夠抽出時間來的。熊凱這個回答,明顯就是不想和82廠見面的意思,這就值得玩味了。
熊凱說:「不好說,呃,就是不好說吧,這是唐總的意思,我想宋主任應當能夠理解的。要不,宋主任去向你們范廠長再請示一下,看看大家是不是換個別的方式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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