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季每一天都十分漫長,現在已經十二月了,窮凌從燕國離開已經半個月,這半個月裏他十分謹慎,每天都高度緊張,生怕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的人追上自己。為了隱藏氣息,他只在早晚趕路,因為這段時間兩族的人都很虛弱。其餘時間他會藏起來,用混沌之炁包裹自己,以此掩蓋自己的氣息。
如上方式還算實用,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一直沒追上他,但半個月走的路程也不多,距離百民國起碼還有半個月的路程。
窮凌覺得一直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在十二月初,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開始下時,他日夜兼程,沖向百民國。
經過半個月的沉思,窮凌愈發畏懼,他感覺自己逃不過這次災難,覺得連石和冥角還在繼續追趕自己。
此次能否見到凡奧仍是個謎,但幫星則淵挑戰世界政府是不可能了,他感覺兩族不會輕易罷手。在白茫茫的雪裏,他心裏有了其他的答案。
十二月中旬,窮凌終於趕到百民國,他走在蒼茫的雪地里,在上面留下淺深不一的腳印。天氣的變化對窮凌沒有影響,但有身上這件大衣,他的皮膚總算不會被化後的雪浸濕。
窮凌的視力遠超常人,他在白茫茫的天地里看到一個圍成圓圈的白色建築,那些石頭堆砌的城堡在雪地里完美隱藏,雪堆積在圍牆上,隨着風四處飄散。
風扶完整無痕的地面,揚起一層晶瑩的雪花,拍在窮凌臉上。微涼的氣息讓疲倦的窮凌打起精神,她躍過圍牆,在其中尋找人煙。這裏很久不再住人,很多地方的雪蓬鬆的像棉花糖,完美的沒有被破壞。
窮凌順着地上的腳印繞過一個圈,走進最高的大樓。
掀開棉布的門帘,裏面正在休息的人舉起qiāng和弩箭。他們所有人都在樓里,此時開門的是誰?
門帘落下後,穿着黑色大衣的主人皮膚白淨,面容如冰。房間裏坐了二十多個人,但沒有窮凌熟悉的面孔。
他們在隊長的指揮下放下武器,為首的小隊長走到窮凌身邊,對他伸出手,說:
「你是紅盾傭兵團的窮凌吧?」
窮凌與他握手。
「你是?」
「蓋德軍的俠客——蕭擎!」
蕭擎生有劍眉,雙肩背劍,一臉正氣。他請窮凌坐到火堆邊,給他盛了一碗煮過的黃酒,窮凌一飲而下,甘甜而烈的酒讓他的身體暖和很多。
「請問,星則淵和凡奧在哪?」
窮凌不用環視,他們肯定不在此地,他已確定過氣息。
「你恐怕見不到星則淵和幼幽,這個時間他們已經去西域界了。」
「去西域界幹嘛?」
「去夢氏遺蹟了解歷史真相。」
歷史真相?什麼意思?窮凌撓了撓頭,有些不懂,但只要他們安好就行。
「但你能見到凡奧,她應該從巫咸國回來了,在大本營里。」
窮凌起身,迫不及待的問:
「那個方向?」
「等午飯吃完,我送你過去,現在雪下得真大。」
「不用了,告訴我方向。」
窮凌態度堅決,蕭擎只好告訴他,而後,他出門展翅而飛。
「隊長,他能飛?」
蕭擎也看呆了,窮凌既然會飛,難怪不用自己帶路。
「隊長,直接告訴他地址不太好吧?」
「沒關係,紅盾雖然不是同伴,但也值得信賴。」
蕭擎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冷風吹過,有點涼。
「進屋吧,別看了。」
蓋德軍和帝族的大本營在富岳山脈的靜和,但他們在原先的白色城堡也派有人看守,因為這裏靠近港口。世界政府無時不刻都在監視他們,他們必須掌握反偵查的能力。
蕭擎將窮凌喝過的瓷碗洗乾淨放好,內心久久不能安靜,他喝下一口熱酒,酒從食道下滑,溫暖自己的胃,然後令全身放鬆。
「隊長,想什麼呢?」
「想紅盾傭兵團。」
「星則淵的傭兵團?」
「嗯!在黑水戰役中,他們以十人對戰五萬世界政府軍戰師,後來進入怪僧焚淨的『任天星陣』,傳說沒人能做到走進去再出來,沒想到他們接二連三的出現,窮凌已經是第五個紅盾的殘存者了。」
「真是支恐怖的隊伍。」
蕭擎點頭,不知他們今後還能做出那些令人詫異的事。
窮凌頂着大雪和風,一秒鐘都不想浪費,起碼得見到凡奧。
半小時後,他終於在三山里見到一個巨大的城市,城市因為他的斡旋而拉響警報,很多戰師匯聚到一起,以為是穿星的黑色軍艦鳥來了。
一位隊長躍上天空,開始進攻,房間裏的凡奧心頭一顫,她忘了自己上一刻還在吃飯,忘了自己和父母、琦婓阿姨坐在一起。凡奧猛地起身,轉身跑出房間。三位長輩跟在後面,凡奧這是怎麼了?
她穿着單薄的衣服,在雪中一邊落淚一邊奔跑,她揚起頭看天空,她剛才感覺到了一股氣息,那股氣息她十分熟悉,她喜歡的小惡魔似乎回到了自己身邊。但她為什麼看不到?她來回的望,在街道和高樓大廈中仰視。
厚靴將雪踩塌,凡奧在巨大的城市中無比渺小,她對着天空大喊:
「窮凌!」
「窮凌!」
費歇斯和凡睦站在凡奧的不遠處,他們抬起頭,沒看到窮凌啊。
凡奧沒有就此停止,她真的感覺到窮凌的氣息了,那一瞬間她格外心動,心臟的撲動聲沉重而響亮。她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回來了,她突然無力,她跪在地上,怎麼就看不到呢?
「滾開!」
窮凌惱了,這個隊長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自己,旋即被他踢出萬米。他開始在城市中來迴旋轉,他剛才聽到了凡奧的聲音,凡奧就在這沒錯。他有些心急,想早點見到凡奧,找了好幾個來回,他才看到。
凡奧跪在地上,坐在雪裏,她的雙眸帶着淚,無助的看着白茫茫的天空。她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出現在自己身邊,然後和她相擁,這是她目前唯一的願望。
黑色的沙質羽翼在白雪中格外顯著,窮凌慢慢下降,凡奧立馬站起來,她看着眼前的人,憋了這麼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下落。窮凌還沒落地,凡奧就張開雙手抱住窮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他,可能是窮凌習慣性把手臂搭在她肩上的時候,也有可能是窮凌帥氣戰鬥的時候,反正她想和窮凌在一起,看到他的這一刻,凡奧淚如泉湧。
費歇斯拉着凡睦往回走,後者哭的稀里嘩啦的。
「你幹嘛?」
「好啦,走了,別打擾人家!」
凡睦不舍的離開,雪又下大了,鵝毛大雪傾然落下,飄在窮凌和凡奧頭頂。
一道熾熱的圓弧隔離雪花,窮凌安靜的抱着凡奧,讓她盡情的哭,這段時間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很多人都覺得凡奧冷淡,她像一個殺手,每天只擺弄殺人的武器,很少有清閒的時候,也很少和別人聊天,她的世界裏似乎只有父母和紅盾,其餘的都不如她的qiāng重要。
但現在,這個猶如bishou一樣冷峻的女孩放聲大哭,她埋在窮凌的懷裏抽泣,將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爆發。
一年半了,一年半來凡奧沒半點窮凌的消息,她真的很擔心窮凌會出事,擔心他會被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兩族抓走,擔心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這個被稱為惡魔的男人有時會像寒冰一樣冷峻,他沉默如月,時常一個人嘆息,又像太陽一樣熾熱,溫暖凡奧的心。
當星則淵去救幼幽時,凡奧在想,要是自己出事,窮凌會不會像團長那樣義無返顧的衝進人群里拯救自己?會不會跋山涉水,不顧一切的來見自己?當星則淵帶回幼幽的時候,她真的好羨慕,羨慕幼幽能遇到團長那麼好的人。
即便是敵對整個世界,團長都不惜帶回幼幽。那天,團長抱着幼幽,帶她出現在自己眼前,那一刻,凡奧真的好感動,好幾次擦肩而過,又數次生死相搏,遇到愛的人很不容易,團長真的很珍惜幼幽。
但她的窮凌不在自己身邊,她抱着膝蓋,噩夢醒後一個人看天空。現在,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凡奧從未這麼哭過,窮凌的兩隻手掌一手撫摸她的頭,一手輕輕拍打她的背。
再強硬的女孩在自己喜歡的男孩面前都會展現出自己最溫柔的一面,凡奧靠在窮凌懷裏,對他微微呢喃:
「我好想你。」
沉重的心慢慢緩解,之前的疲憊這一刻都化為灰燼。窮凌從元初界一直跑到東域界百民國,穿越了大半個世界,就是為了遇見懷中的人。
「知道知道。」
要是團長,肯定會深情而溫柔的回答:我也想你。但窮凌不是星則淵,他總是大大咧咧的,他用手指觸碰凡奧的下巴,說:
「抬起頭,讓我看看你。」
凡奧剪了短髮,留起了斜劉海,看起來高冷而英氣,但就是不抬頭。
「怎麼了?」
沉默了一會,凡奧低聲的說:
「臉上有傷。」
女孩對顏容的看重超出很多男人的料想,男人的傷疤是勇氣的象徵,是勳章和榮耀。但女孩們不同,那些疤痕,對她們而言只有丑。
窮凌很高,手也大,兩隻手捧住凡奧的臉,令其上揚。凡奧的左臉有一道淡淡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到顎骨,她似乎感覺到窮凌的目光,悲傷的低下頭。
「窮凌,你會不會……」
凡奧還沒說完,窮凌已吻上她的額頭。凡奧本來以為窮凌會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因為窮凌又高又帥,但他親吻自己的時候,凡奧感覺自己像公主一樣幸福。
短暫的自卑後,凡奧又忍不住哭,當她面臨劍兔時,他多希望窮凌出現在自己身邊……
「不管這道傷疤是誰留給你的,我都會讓她吃盡苦頭。以後只要我在,誰都無法傷害你。」
這句話星則淵也對幼幽說過,凡奧以前一直很羨慕,終於,今天也有人對她說出。而說這句話的人,是她最想的窮凌。
窮凌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起凡奧,她看着窮凌,終於笑了,淚花落下時,燦爛的像隨着春風搖擺的鈴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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