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下溝村村口,一行車隊浩浩蕩蕩的進了村子,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東丘上唉聲嘆氣的二爺等人第一時間發現了為首帶隊的席君買。
王老六推開人群,直接飛奔下來,跑到村口喊着席雲飛的名字。
馬車裏,席雲飛回收了幾斤黃金,正在考慮購買土豆和紅薯的數量,突然聽到王老六的聲音,好奇的探出頭來:「六叔,我在這裏。」
王老六尋聲望去,見到席雲飛後,老臉一紅,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了。
席雲飛眉心一蹙,看王老六這般作態,就知道村里肯定出事兒了。
「等回村再說吧,您去把人都招齊,直接去我家等我。」席雲飛朝他吩咐道。
王老六點了點頭,急忙又轉身朝東丘跑去。
大哥席君買騎着馬湊了過來,皺着眉頭看着王老六離去的背影,朝席雲飛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席雲飛也不知道,只是感覺肯定有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回去再說吧,你先把這些人安頓好,他們的伙食跟丑娘說一聲,按普通人兩倍的量提供。」
席君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見席雲飛皺着眉頭,所幸也不問了,自己這個弟弟鬼精得很,最是吃不了虧。
······
······
盞茶後,席雲飛家的院子裏。
首位上,席雲飛抱着正在吃棒棒糖的三妹,傾聽着各個管事兒的匯報。
二爺負責的制陶坊走了一百多個幫工,此時正唉聲嘆氣的喝着悶茶。
後勤部被挖了三百多人,其中工地的幫工佔了七八成,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周邊村落的百姓,也是最後一批到下溝村幫工的人,沒想到走得這麼幹脆。
母親劉氏那邊,泡菜坊也走了七八十人,都是被自己家男人帶走的村婦,若非如此,想走的婦人其實不多,畢竟相比於挖礦,泡菜坊的工作簡直不要太輕鬆。
連帶着丑娘負責的食堂竟然也走了十幾個人,可見這個年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是說着玩的,男人走了,婆娘也不好意思繼續待。
席雲飛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看向馬周和田大爺和柳三叔。
田大川搖了搖頭:「育種基地都是咱們村的人,一個沒走。」
旁邊柳三也急忙擺了擺手:「學堂和印刷坊也是,都沒人走。」
席雲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您這邊就方醒木一個員工,好好的文職不干,他還會去挖礦不成?」
柳三尷尬一笑。
馬周也搖了搖頭:「銷售部也沒人離開。」
席雲飛朝他微微點頭,然後用食指蘸了點水,在青石板上寫寫畫畫。
半響,抬頭朝王老六看去,道:「我估計這兩天還會有人離開,您找大寶確認清楚那些離開的人員名單,所有離開的人······」
席雲飛說得隱晦,但是在座的都知道他的意思,離開了,就真的離開了。
馬周看了眼席雲飛,心中也讚許他這個決定,有些人,註定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
席雲飛見馬周看向自己,順便吩咐道:「銷售部的工作緩一緩,接下來除了酵母粉的銷售,我們還要開始買賣蔗糖和辣椒,不過交易對象暫時由我指定。」
馬周點頭表示了解。
席雲飛微微頷首,如今的銷售部工作還是蠻輕鬆的,村口的交易點只有休沐日才會開放,平時他們就是負責跟長安周邊的幾個驛站接洽酵母粉和泡菜的買賣事宜,可能後續還有火柴和其他東西,不過席雲飛相信馬周都能處理好。
······
······
席雲飛回來的第二天,東丘上,幾個工坊的管事坐在一起吃着早飯。
王老六的神情很是駭人,嚇得平時跟他親近的幾個孩子都逃得遠遠的。
席雲飛拿着自己的早餐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王老六扭頭看了一眼席雲飛,氣騰騰的說道:「這些個白眼狼,果然跟你說的一樣,今天早上開工才發現,昨夜又走了三百多人,真是······」
席雲飛伸手朝他擺了擺,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然後低聲安慰道:「六叔犯不着為這些人生氣,工期誤了就誤了,反正我也不着急住,咱們還是先商量商量怎麼再招人進來吧。」
王老六眉心緊鎖,疑惑道:「離開的那些人就這麼算了?」
席雲飛轉頭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家後面的第三食堂,也就是新家工地上,從早上開始就傳來嗡嗡嗡的議論聲,席雲飛知道,石山那邊的人開出的高額薪水還是撬動了某些人的神經。
畢竟這些人都是奔着賺錢來的,不像下溝村本村的人有吃有喝,席雲飛能理解他們追求更好生活的祈願,但是,席雲飛有一點不敢告訴他們,也不能說。
因為,今天石山那邊的樓蓋得越高,明天他們也必將會跌得越疼。
雲亭山人的《桃花扇》怎麼寫來着!
「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席雲飛不怪那些跑去『銀山』當礦工的可憐人,可是因為如此,就誤了他的工期,心裏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舒服的,畢竟席雲飛並沒有虧待過你們。
試問,你們今天拋棄了我,明天我還會再接納你們嗎?
答案是否定的,席雲飛不可能再接納他們,因為這樣對那些留在下溝村繼續工作的人不公平。
而且席雲飛想說,我這裏不是旅館,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破地方。
······
······
此時,『銀山』,山頂。
王元坐在一張胡凳上,面前是正在吃着烤羊腿的蘇半城。
「蘇兄先借我三百人,只要銀冶坊蓋好,我一定優先為蘇兄冶煉,而且兩個月內,分文不取。」
王元也是急了,眼見蘇半城已經開工挖礦,他卻還毫無進展,而且如今他已經有被家族除名的預兆,可以說,腳下的這座『銀山』就是他的全部,要是再不開工,他估計連明天的飯錢都拿不出來,畢竟他還有家人要養。
對面,蘇半城聽到『銀冶』二字,眉心不自覺的堆在了一起,連着吃肉的食慾也沒了。
鬱悶的將羊腿丟在一旁,道:「三百人太多了,我總共才挖來五百人,扣去五十個負責後勤的婦孺,一百個負責採購的勞力,還要抽調一百人出來蓋窩棚,剩下不到三百人挖礦,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座山有多難開採,一塊山石都要幾十個人去搬,我上哪裏借你三百人啊。」
王元眉心一黯,以前自己說話,這蘇半城可是半句都不敢反駁的,如今?連見自己一面都不甚恭敬了······
眼看合夥買礦的人都幹得熱火朝天,每時每刻都有礦石從礦洞裏被人抬出來,王元心熱不已。
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再去招人了,眼下他空有『寶山』而不得,何其憋屈!
被蘇半城拒絕後,王元憤恨離去。
走到半山腰時,突然靈機一動,轉身朝身後的管事道:「你也去挖人,不止挖下溝村的人,這幾個混賬的人也挖。」
那管事聞言一怔,急忙道:「可是咱們沒有那麼多現錢啊?」
王元嘴角一揚:「告訴他們,我出五倍工酬,不過不包食宿,工錢統一月底結算。」
「五倍?」管事驚得不行:「五倍可是一個月一貫啊,一百個人不就是一百貫?」
王元呵呵一笑:「一百貫又怎麼樣?等我將銀冶坊蓋起來,每天燒出來的銀餅就不止這個數。」
「呃!」管事聞言心裏咯噔一跳,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是借雞生蛋啊,高招!
「小人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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