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伏河流域,到神弓部落,再到泗水河畔。
草九帶着未霽一路奔忙,只有晚上才有機會歇息。
因為災情緊急,兩人沒得挑,有災民在旁便能跟他們一同睡覺,多少是個照應。
沒人的地方,便只能用龍息蒸乾一個地方,燒堆火,然後睡在野地里。
好在未霽懂一點藥草,草九有個什麼發燒噴嚏的,他都能治。
有一日,兩人來到一處山脈附近。
此時大雨傾盆,一些災民在一座高山下面躲雨。
但此地丘陵甚多,零零星星還有不少災民被困在水中的樹木或者小丘上。
草九便飛過去,一個個將他們救下來,送到安全的地方。
未霽不願給他添負擔,便自行站在一處高地上。
草九救人救的差不多了,順便飛到未霽身邊,笑着同他說話:
「未霽,我現在很慶幸當初和你出來救人。」
少年眼中閃亮無比。
「救人,真的好開心啊!」
未霽點點頭,也似乎帶了一絲笑意。
忽然間,未霽的笑意消失了。
他喝道:「草九,快去後面山下!」
草九連忙一個轉身,然後,他看到了一幕可怕的光景。
剛才的山上,就是災民們躲雨的那座山上——正有滾滾的濁流,混合着無數土石傾瀉而下。
天哪!山,這是山塌了嗎?
草九來不及多想,他以身為龍的最快速度飛了過去。
他的眼睛注視着那濁流的動向,來得及,來得及攔住啊!
草九堪堪飛到災民們的頭頂,然後一個扭身停住,四爪朝天,旋轉圓杆。
「嗡」的一聲,乳白色的光幕從他的四爪中伸展開來,共同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屏障!
草九剛把光幕開到了最大,就感到一股沛然難御的可怕力量從上方直接撞到了光幕之上。
那一瞬間,無論是龍身,還是草九所在的龍頭處,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草九隻覺得胸腹被巨力一震,喉嚨中衝出一股血來。
但是,他沒有忘記,自己身下護着的,是許許多多的人。
草九拉着圓杆,龍身和四爪不斷向上頂着。
「啊啊啊啊啊!!!」
他仰頭,吐出龍息。
「給我破啊啊啊啊!!!!」
粗壯的光柱從龍身的草九的嘴裏吐出,直接把滾滾濁流劈作兩半!
他微微傾斜自己四爪的光幕,讓濁流的力道沿着光幕向兩邊泄去。
濁流從兩側飛散。
此時,未霽的聲音也在災民的耳邊震響:
「離開山,往前跑!別往兩側!」
震驚中的災民這才反應過來大難臨頭,他們慌不擇路地向着遠離山的方向逃走。
草九不知道自己在空中頂了多久。
每一秒,都如同一整年那樣漫長。
他的嘴裏全是血,手也被震得失去了知覺。
但是他依然用失去知覺的手,握住圓杆,向上抵禦着人力本來無法抗拒的自然偉力。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他不能退。
死也不能退,下面還有人呢!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草九聽見了未霽的聲音。
他聽見未霽焦急地叫道:
「草九!快躲開!」
回答他的,不是草九的聲音,而是可怕的巨響。
一塊混在濁流中的巨石直接砸在了草九身上。
草九瞬間昏迷。
他的身軀被濁流淹沒,整條龍都向山下墜去。
……
在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草九迷迷糊糊地醒了。
確切來說是疼醒的,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疼。
他聽見有人在說話,那聲音是不是聽過?他不記得了。
然後就是未霽的聲音:「他怎麼樣?能救活嗎?要不要先送回地界?」
另一個聲音說道:「不用啊,小傷。龍身承受了大部分衝擊力,他也就骨頭震碎了而已,內臟大部分是好的,補起來不難,安心啦。」
未霽道:「好,我剛才已經先止血過了。」
那人嘆氣道:「可我的龍神機,壞的真夠徹底的。光盾觸發器沒了,觸控操作杆碎了,外殼基本完蛋,核心處理器癟了一大塊,顯卡炸出來把樹都切了。哼,也就腦電波感應環戴在這小子頭上,還沒壞。要不是每個零件我都有記錄,還真得心疼死。總歸,未霽,過來拼裝!」
未霽說道:「是,父……」
後面的話,草九聽不清了。
他又陷入了昏迷。
當草九再次清醒的時候,他感覺身體似乎沒那麼疼了。
周圍沒有人聲,草九嘗試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皮。
他的姿勢是仰天躺着,草九轉動着腦袋,看了看自己的情況。
身上裹着很多白色的布條,還被固定住了,一動也不能動。
「他醒了。」有人在說話。
「嗯。」是未霽的聲音。
草九努力地睜着眼睛,看清楚不遠處的兩個人……啊,好像是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在摸着未霽的腦袋,而未霽,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忽然間他又暈了過去。
當草九第三次醒來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未霽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你骨折了,別起來,先躺着別動,不然骨頭無法癒合。」
草九沒法點頭,只能勉強出聲道:「好的。」
他的聲音嘶啞,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未霽拿樹葉給他盛了一些淨水來,餵草九喝下。
草九躺着,思緒卻忍不住活躍起來,他問道:
「未霽,這裏是哪裏,是你救了我嗎?還是……之前跟你說話的人?」
未霽倒是不太意外,只是問了句:「你都聽到了?」
草九答道:「嗯,他救了我嗎?」
未霽沉默了一會兒,他在思考怎麼向草九解釋剛才的所有事情,以及掩飾父神來過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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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思過來修他的偉大作品龍神機的時候,沒帶義體,而是直接用意識過來的。
反正可以過來了再捏個義體出來用。
物質身體那移動速度多慢,等黃思慢慢挪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到了之後,黃思先是看到他的寶貝龍形載人機械人龍神機壞了,生氣了,把未霽訓了一頓。
這個救世的人選是未霽自己選的,有事當然讓未霽負連帶責任咯。
反正人族又負不起。
然後黃思又看到草九重傷瀕死,就順手救了。
接着他就把未霽踹去幹活,誰弄壞的誰修,零件黃思都給未霽生成好了。
反正未霽也參與了龍神機的研發,裝個機還是沒有問題的。
過了整整一天,未霽才把龍神機給重新裝配好了。
黃思給它點亮了試了試,才滿意地將其調整為待機狀態。
走之前,黃思看了眼草九。
「還有一周吧,一周就能恢復了。」
未霽在一旁問道:「我聽東耀他們說,父神不是可以瞬間治癒小花嗎?為什麼草九不行呢?」
黃思嘆道:「你希望他從此失去自由,成為徹底的奴僕嗎?」
未霽搖搖頭。
黃思道:「那就不要動這個念頭,世界是公平的,有好處,就一定有與之相應的壞處。小花現在還在圓環平台上吹風呢。」
未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父神總是說一些很深刻的話給他們聽,一定要好好學習。
隨後,黃思順手用造物力做了一些醫療包留給未霽,以備他之後換藥用。
走之前,黃思摸了摸未霽的腦袋。
「小未霽啊,黍水她們都說,你的演技真的是太差了,說話要帶點情緒起伏,不要像是在背書。」
未霽解釋道:「我一開始比較緊張才會照着腳本念的,後面我發揮比較好了。」
黃思笑了,忽然說道:「他醒了。」
未霽也看了過去,發現草九已經睜眼了,便答道:「嗯。」
為了避免後患,黃思直接用意識把草九給捏暈了,然後義體原地消散。
未霽現在還在當巫師,不能讓人類看出端倪來。
黃思還是想維護一下劇情穩定的。
清醒之後,回想起剛才無意中看到的景象,草九整個人都有點懵。
未霽是何等人物,在草九看來,見多識廣,處變不驚,籌劃大局。連那些貴族、地方勢力的領頭人,等等,都對未霽極為服膺。
而且未霽的主見也很強,很多時候都是他推着草九走。
草九現在可以說是極其敬佩未霽。
現在,那個身份不明的人居然摸着未霽的腦袋,而未霽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不不,豈止是不生氣,根本就是很高興的樣子!
這得是什麼人啊?最重要的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一點痕跡都沒有,想想就很嚇人。
想了一會兒,未霽才對草九說道:
「那個人是誰我不能說。你是他救的,龍也是他救的,你謝謝他就可以了。」
草九應了一聲。
畢竟未霽是巫師,巫師總是很神秘的。
何況,未霽與那人,都是他的恩人,不打聽恩人的事是應該的。
更重要的是,他還活着,而未霽也沒事,龍似乎也被救回來了,這就是最好的,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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