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被晾在書桌上的宣紙吸引了注意,雲蘿卻對他的反應有點好奇。讀字閣 m.duzige.com
怎麼感覺,他好像一眼就看出了這東西的作用?
察覺到她的懷疑,景玥迅速的將外露的情緒收斂,裝作一副疑惑好奇的模樣,手指着說道:「這就是你將我冷落在窗外一個時辰寫出來的東西?瞧着倒是與邸報有些仿佛,你做這個幹什麼?」
雲蘿看不出他更多的情緒,便收回了目光落到書桌上,說道:「土豆先不提,玉米的種子卻增長得很快,去年只在京城附近售賣,我只是貼個告示又分發了一些傳單也足夠宣傳,但種子逐漸推廣,離京城和江南都甚遠的地方我再如此行事,所要花費的時間和人力就太大了。我把玉米的詳細介紹和耕種之法印刷成報紙,傳揚出去如何?」
景玥雙手拿起這一份純手工的所謂報紙仔細閱讀,手指觸碰到尚未完全晾乾的字跡,頓時被染上了黑色的墨跡。
一張紙被線條劃出了一塊又一塊的區域,上面也如她所說的寫上了玉米的詳細情況和耕種之法,以及目前所知的一些注意事項,甚至還有如何食用的一二三四。
景玥卻只將這大篇幅的內容一掃而過,然後目光落到了角落的那一塊京城軼事上,不由得垂眸輕笑了一聲。
「你不僅僅只想傳揚如何種植玉米和土豆吧?」
土豆因為太費種子,雖然產量比玉米高了近一倍,朝民間推廣的速度卻完全比不上玉米,至今仍在自家的莊子上種植。
雲蘿也不隱藏,直接說道:「我既然弄出了這個東西,就沒想只做一期兩期。如邸報一般,定期發售,且直接面向普通的老百姓。」
邸報是只在上層傳遞的報紙,絕大部分百姓一輩子都見不上一次。
普通百姓大多消息閉塞,通過口口相傳聽聞來的也大部分都早已失實。
景玥不知想了些什麼,垂着眼眸神色難辨,緩緩的將宣紙放回到了書桌上,忽然抬頭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是支持的,不過這事你不妨先進宮與皇上商議一下。」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怎麼會把這個事情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呢?
景玥莞爾,又眯着眸子露出一個狡黠的表情,輕聲說道:「這可不是一件輕鬆事,你知道朝廷每年僅僅只花費在邸報上的銀兩就需多少嗎?」
「嗯?」
他摸了下她的頭,說道:「這本身就是於朝廷有利的事情,怎能讓你用自己的私房錢來替補費用?你攢點錢也不容易。」
雲蘿:「……不,這其實能賺錢。」
「前期總要花費許多,至於以後……阿蘿,你想做什麼我估摸着也能猜到一些,我不會阻攔,但此事兇險,你不妨多拉些人入伙,就當是花錢請他們來替你分擔兇險。」
雲蘿愣了下,心裏的狐疑也越發的深。
我還什麼都沒跟你說,你就猜到了我想做什麼?還有,你怎麼對報紙能賺錢的事情一點都不好奇?
歷代以來,朝廷的邸報可從沒有賺錢一說。
這些狐疑也從眼神中略微顯露了出來,景玥見此不由得心底一虛,然後就當作沒看見,又說道:「我景家就先投入一萬兩銀子吧。」
事情還沒有定下來,雲蘿的手上就多了萬兩白銀,她站在窗前目送着景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緩緩的抿緊了嘴角,若有所思。
是錯覺嗎?總覺得景玥對她的許多事都有着非同尋常的理解。
次日,晨練之後,雲蘿就帶着捲起的宣紙到了正院,用過早飯之後先將此事與母親和兄長說了一聲。
聽明白這東西的用處,長公主手裏的杯盞當時就掉落了下來,衛漓也嚴肅了臉色,將屋裏伺候的人全趕了出去,然後對雲蘿說道:「這事情不能由你出頭!」
長公主亦是將報紙展開,皺着眉頭盯得死死的,以對雲蘿從未有過的沉肅語氣說道:「你今日在家哪都不許去,我會進宮跟你舅舅說此事!」
這卻並非雲蘿的本意,「這恐怕不行,我還有很多想法,總要親自跟舅舅探討一下。」
「你還有很多想法?」長公主激動之下頓時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咳得這樣厲害了,仿佛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似的。
兄妹兩連忙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邊,又是端茶遞水,又是輕拍撫慰。
好不容易把這咳嗽壓下去,長公主用力的抓着雲蘿的手腕,嚴厲的問道:「你還想做什麼?你知道此事干係有多大嗎?歷代以來從未有人敢做這種事情,你以為是沒有人想過此事嗎?」
雲蘿垂眸想了會兒,然後抬頭說道:「娘,總要有人做的,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肯定會出現。」
「那也不能你來做!你之前的那些事我們都能給你兜着,可這事……你這簡直是要與所有的世家權貴為敵!」
「娘,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長公主說着就忍不住紅了眼眶,「淺兒,沒有一個掌權者會希望百姓知道得太多。」
雲蘿瞭然點頭,「愚民才更有利於他們的統治,但我覺得這其實是更有利於下層地方官員對百姓的統治和壓迫,皇上想要知道的消息全來自於官員,經過一層又一層的篩選,就算哪裏的百姓造反了,若是大臣們不想讓他知道,他也不能知道吧?」
衛漓臉色一變,當即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卻又不忍心責怪,最終也只說出一句:「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皇上自有他監察官員的方式,哪裏能被全然蒙蔽?」
雲蘿扒拉下他的手,說道:「安心,我也沒想一開始就來個大的,可以慢慢來。」
長公主扶着額,只覺得腦殼生疼,聞言甚是有氣無力的呻吟了一聲,「如何慢慢來?」
「我先推廣一下我的種子,搜集一些民間小新聞。」
「比如?」
「比如玉屏坊一個叫陳三的人外表老實憨厚,其實性子陰戾,關起門來就會毆打他娘子,常打得她娘子起不來床,他又端茶遞水、一日三餐都捧到床前,不明真相的鄰居們看見了就稱讚他是個疼媳婦的好男人,他娘子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嫁給他。」
長公主頓時眉頭一抽。
雲蘿又說道:「福滿樓的一個夥計每日醒來都會在床頭看到一隻死老鼠,嚇得他夜不能寐,頭髮也大把大把的掉。經過多番查探,終於被他發現了罪魁禍首,原來竟是他某日回家途中撿到的一隻受傷野貓。那野貓被他帶回家中仔細照顧,傷好之後就翩然離去,卻不想竟每日都趁着夥計睡着的時候偷溜進來,將他的口糧分享給救命恩人。」
衛漓一個沒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不由伸手握拳掩飾般的咳了一聲,「這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長公主的眼裏也不由浮現了一絲笑意,神情略松。
雲蘿沒有回答衛漓的問題,反而說道:「連哥哥都對這些小新聞有了興致,更何況是少有娛樂的普通百姓?等到時機成熟,還可以說一說大宅門裏的陰私……」
長公主剛舒緩的神情霎時又繃緊了,「不許!」
雲蘿一點都沒有被嚇到,還繃着小臉特別正經的說道:「娘放心,我總不至於把他們的姓名明明白白的寫上,化名還是很有必要的。對了娘,蔣五小姐和顧安城私奔的事有後續了沒有?」
長公主又捂着額頭呻吟了一聲,她真是寧願女兒跑去砍別人家的鎮門獸!
吳國公:老夫最近可沒來招惹你們!
雲蘿終於還是進宮了。
衛漓要去衙門當值不能跟隨,長公主不放心女兒獨自一人,於是也一起進宮。
進宮時,泰康帝剛剛和幾位高位大臣的小朝會,母女兩就在含英殿門口遇上了從殿內出來的幾位大人。
胖乎乎的尚書令首先朝長公主拱了拱手,又笑呵呵的對雲蘿說道:「聽說郡主剛參加完宮宴就出城到莊子上去了,親自耕種那玉米和土豆,真該讓我家那幾個嬌氣包跟着學一學,走幾步路都要人攙着,真是不像樣!不過郡主金枝玉葉,也莫要為了那點事累壞了自個兒的身體。」
雲蘿便回了句:「謝大人關心。」
尚書令撫着他的大肚子還欲再說,就聽見身後一聲冷哼,「士族貴女就該貞靜賢德,整日裏與農夫為伍像什麼話?安寧郡主雖是在鄉下長大,但你如今的身份已不同往日,有些不適宜的舉止還是儘早改正的好。」
長公主頓時俏臉微沉,「周大人有這閒心來管別人家的孩子,倒不妨把這點時間用在管教自家兒孫上,與農夫為伍總好過與狐朋妓子為伍。」
周侍中頓時臉色一青,甩袖道:「長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安寧郡主畢竟是姑娘家,如何能與郎君相比?」
尚書令摸着肚子說道:「周大人這話就不對了,郎君固然好,女兒家卻也並不差,想當年,衛家的女將軍可是殺得敵人聞風喪膽,多少軍中好兒郎將她們奉為神女!」
周侍中眼瞼微垂,「你也說了是當年,須知今時不同往日。」
「哎呀呀。」尚書令忽然驚呼了起來,「周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衛老夫人年少時能攆着你打,如今恐怕依然能隨手將你拎起來啊,也虧得她如今遠在江南,不然……」
「蘇成恆!」
尚書令會怕他嗎?不過看他漲紅了老臉,好歹也沒有再繼續戳他傷疤,轉頭跟之後走出來的中書令劉喜說道:「劉大人一聲不吭的,莫不是也以為女兒家比不上郎君?」
劉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分外和氣的看着雲蘿說道:「郡主若是有空,不如到府上來玩耍,可惜我家連個姑娘也沒有,一直不敢擅自請你。」
尚書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咦咦咦?劉喜這個老古板竟然這般和顏悅色的邀請安寧郡主到他家去玩?!
雲蘿對中書令也明顯的更和善一些,「等劉大哥娶妻時,我定會與哥哥一起登門恭賀。」
劉喜點了點頭,然後與長公主拱手道:「老臣還有公務在身,就不與殿下在此嘮嗑了。」
「劉大人請便。」
劉喜率先告辭離開,尚書令眨了眨他的眯眯眼,然後隨意的朝長公主拱拱手,就飛快的追了上去,「劉念思你等我一下,老夫與你好歹也是幾十年的交情,平常可從未被你邀請到家裏過!怎麼,看到別人家白生生的小閨女你就眼饞了?」
「閉嘴!」
周侍中被落在了含英殿門口,臉色不由得陰沉,終是怒哼一聲甩袖而去。
跟在他們三人身後的六部尚書、大理寺卿等其他大人們也紛紛朝長公主拱手行禮之後各自離去。
長公主側身盯着周侍中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輕哼一聲,然後才帶着雲蘿進了含英殿。
「淺兒莫要理會那人的話,你只管照着自己的心意來,不必有太多顧慮,好歹都有娘在這兒護着你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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