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點點頭:「你說得對。我現在不會回去,得過一兩天把傷養得好一些,再回去。」
方耋忍不住低喝:「你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李伯辰笑起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不假,但得有仇可報才算。眼下我的朋友該是還活着,我要是不去救,就真死了。這麼一算,他們是因我而死——難道我找自己報仇麼?」
又道:「方兄,我知道你為我好。但你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我給了你心決,你走吧。」
說了這話他不等方耋再言語,便抬手從身邊的岩石上生生掰了一塊下來。又取出懷中的曜侯,將北辰心決的靈悟、養氣兩境的明要都刻在上面。而後丟在方耋面前:「咱們有緣再見吧。」
方耋遲疑許久,嘴唇動了動,好像還有話要說。但到底撿起那石頭,嘆了口氣:「李將軍,你是個真英雄,希望你有命活下來。」
而後拱了拱手,快步下了山。
他走得這樣決絕倒也在李伯辰意料之中。這人聰明也識時務,懂得明哲保身。不過和自己說的這些,也算是真心實意吧。但他剛才徒手掰下一塊石頭,還是在防着方耋趁人之危的。他已愈發懂得人心險惡的道理,曉得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別人是別人,他是他。他雖不認為自己是個大英雄,可也想做到無愧於心。
他又坐了一會兒,等再恢復些力氣,就用曜侯削了兩片木板,給隋子昂正了骨夾起來,又撕了他的外袍將他捆個結結實實。正骨的時候極痛,隋子昂該是醒了,渾身直打顫,不過還試着裝昏。
但此刻他被李伯辰捆得像大閘蟹一樣,就懶得理了。
做了這些,左臂的血也不流了。李伯辰知道這是個好兆頭,便提包袱一樣將隋子昂提起,走上坡頂。
山君說藏寶的洞窟在西邊的小山上,李伯辰站在坡頂看,瞧見西邊倒是有一群山峰。可今天是個陰天,山間還有蒙蒙的霧氣,一時間看不分明。瞧璋山君之前那厭世的模樣該是不會再騙人的,便嘆了口氣,提着隋子昂走下山。
此處山間沒什麼道路了,李伯辰翻過兩道山脊,又踏過一條溪,覺得自己氣喘吁吁,便將隋子昂擱在溪邊,自己蹲下去敲破冰面喝水。
喝飽了之後又就着冷水洗了把臉,倒覺得精神一振。正想要不要先生火烤些吃的,便聽到一邊的隋子昂發出「嗬嗬」的聲音。
他轉臉一看,卻見這傢伙的舌頭探出來,凍在冰面上縮不回了。他心中暗笑,想這位該是口渴極了,想舔冰解渴。但山中尤其冷一些,凍上了。
他就蹲在一邊看隋子昂這模樣:「隋公子,醒就醒了吧。我暫時也不會要你的命。」
隋子昂猶豫一會兒才睜開眼,想要說話,卻又嘶了一聲。
李伯辰就掬了捧水潑在冰上,過得片刻隋子昂忙縮回舌頭瞪着他看:「……你說真的!?」
李伯辰冷冷一笑:「真的。不過,最好是我的朋友沒事。葉英紅被你們捉去了,還有誰?陶家人?」
隋子昂小心翼翼看他的臉色:「……對。但是這回不是我的主意,是葉……」
「你們捉到陶家人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麼?」
「……我聽說,我只是聽說啊,他們那時候正打算出城。」
那麼該是真的了。李伯辰嘆了口氣,但心裏倒是安定下來了。此時對他來說壞消息也比沒消息要好,聽葉成疇的口氣,他們也想要無經山那柄刀,捉了那些人,刀又沒拿到,該暫不會對他們動手。
不過那刀很了不得的麼?以前怎麼沒人去打它的主意?
他便又冷聲道:「今天咱們幾個上山,你們還有沒有別的打算?什麼時候會有人來找你們?」
隋子昂忙道:「……沒了。本來是要殺你,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過再過上一兩個時辰我要是回不去,早晚得有人進山來。李伯……將軍,你還是用我去換你的朋友吧,這些事是空明會的人做的,但我爹知道我在你手裏,一定會叫他們把人交出來。」
「再有,葉成疇竟然連我也敢害,我爹饒不了他們!我之前說過,是敵是友,都是一時的事情,如今咱們和空明會是仇敵,也就成了朋友——」
他這時候倒算是鎮定下來了,不過這嘴上功夫也太差了些。李伯辰潑了幾捧水在他臉上打斷他的話:「喝點水,繼續走。」
隋子昂冷得身上一哆嗦,但也看得出李伯辰心情並不好,不再說了。他舔了一氣,又道:「李將軍,你把我給解開吧……我自己走,好不好?你的同伴都在山裏,我能跑到哪去?」
李伯辰一挑眉:「同伴?」
隋子昂笑了笑:「你就別瞞我了。這些我還是猜得出來的——葉成疇該是死了吧?就是被你們設伏殺了。不過,殺得好!」
李伯辰盯着他看了一會,道:「沒什麼同伴。葉成疇是我殺的。」
隋子昂一愣:「……你?你怎麼能……」
李伯辰道:「要是你不怕死,大概也可以的。隋子昂,你想探我的虛實?告訴你,探了也沒用。你敢有一丁點兒跑的念頭,我就敲斷你另一條腿。」
隋子昂一縮脖子:「沒有沒有,我為什麼要跑?你好歹也是隋國的將軍……真殺了我,難道你什麼都不要了麼?」
話雖如此說,他卻移開目光不敢再看李伯辰,眼睛眨了又眨,似乎在衡量「他獨自殺了個龍虎境」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最終還是緊閉了嘴。
李伯辰瞧他如此,便道:「問你另一件事。聽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麼跟山有關的異聞?」
璋山君藏寶的洞窟在山上,那麼那附近該不是尋常人輕易能找得到的。一地山君叫人在山中迷路似乎輕而易舉,或許也會在那附近佈置陣法之類的東西。要真是這樣,千百年過去也該有傳聞了。
隋子昂立即開口:「……有,有的,還不少呢。」
他此時說話又變得戰戰兢兢,該是終於明白他眼前這人可不僅是什麼「隋國的將軍」了——不但膽子大,且實力也很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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