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駟是個賊,一個大賊,他偷過許多東西,無論是玉器銀貨、古董瓷玩還是武林秘典、古籍文墨,他都偷過。
因此他也去過很多地方,皇宮內院、官家府邸、富商金樓、門派禁地,這些地方都曾有過他的蹤影。
但是去了這麼多地方,偷了這麼多東西,他最喜歡偷的卻還是書畫。
而只要是偷書畫,他就會去找一個人偷。
是誰如此倒霉,會被他這樣的賊給惦記上?
答案是一個住在雁山湖邊的書生。
而李駟又為什麼喜歡偷他,那就要從一個很早之前的故事講起了。
······
八年前,在李駟還沒有那麼有名的時候,他就曾經去過雁山湖。
那時,他的口袋裏只有三枚銅錢。
三枚銅錢能夠幹什麼呢,能夠買三個饅頭、喝兩壺水、或者吃一碗加了些菜葉麵條。
但無論是選擇這三者中的哪一個,都代表着,你吃了這頓,就沒有下頓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肚子考慮,李駟決定去偷些東西。
但是雁山湖就這麼大點地方,根本就沒有幾個富貴人家,更沒有什麼可以作為他的目標的富貴人家。
於是在七拐八拐之下,李駟最終來到了一間臨近城郊處的小別院裏。
那別院不大,但佈置得卻是相當雅致。
院中,紅漆塗得迴廊打掃得很是乾淨,幾乎一塵不染,將手放在上面的時候,會有一種乾燥的木漆特有觸感。
迴廊的兩旁,山石花草排列有序,一顆花樹種在庭院的正中央,上面的花枝將開未開,是還散着淡淡的花香。
心中默念了幾句勿怪勿怪。
李駟便偷偷地溜進這別院裏,四處閒逛了起來,此間的主人似乎不在,所以房子裏很是安靜,一點旁雜的聲音都沒有。
但是裏面東西也很乾淨,整間屋子裏除了一些家具和擺設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根本沒有什麼好拿的物件。
最後,李駟是在一間書房前停了下來。
那該是一間書房,因為那裏面擺滿了書畫,畫軸堆得到處都是,有得擺放整齊,有得則是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李駟向着裏面打量了幾眼,就走了進去,撿起了地上的畫軸,拆開來看了幾張。
他發現這些書畫似乎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而且這人好像還是一個名士。
因為看那落款上的名字,他是感覺有些眼熟的,柳冉,似乎是一個書畫名家。
他記得曾經聽人說起過這人,說他的書畫皆是傳世之作,所以許多人爭相收藏,大多都能夠賣到上千兩銀子一張。
我莫不是,來到了他的住處?
李駟想着,又仔細地看了看手裏的畫,也覺得畫的確實不錯。
這山是山,水是水的,着實沒什麼不好,就算賣不了上千兩,賣個十幾兩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原諒他的文化少吧,並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一張畫的好壞。
不過,他看這滿屋的書畫,是鬆了口氣。
這的書畫這麼多,少了三兩張,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他吃飯的問題解決了,也不會給別人添什麼麻煩,姑且算是得以兩全了。
於是,他隨便拿起了三個畫軸揣進了自己懷裏,轉身就要離開。
只是他剛走出去一兩步,就又走了回來。
他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因為無論這戶的主人是不是柳冉,他都和他無冤無仇,就這麼拿了別人的東西去賣,着實有些不妥。
所以他站在原處,是準備想一個能讓他心安的辦法。
突然,他有了一個主意,既然他拿了別人三幅畫,那就畫三幅一樣的還給別人不就是了?
想到這裏,李駟是走到了桌邊,思量了一下,就着桌上的硯台,磨起了墨來。
別的不說李駟的畫藝其實還是不錯,從前無聊的時候,他是同江憐兒學上過幾手,江憐兒對他的評價是。
如果他不做賊,本可以是當世名家。
可惜,李駟對於作畫這件事,從來都只有三分鐘的熱度,只有想到了的時候,才會畫上那麼一兩張,而且畫完就隨處亂丟,是從來都沒有留下過什麼畫本。
不過眼下,他是準備將他要拿走的這三幅畫都再畫一遍。
留下一份一樣的,再拿走原本的,不就不算是偷了嗎?
怎麼說呢,該說他真是機靈嗎?
總之,等到天露暮色的時候,李駟是畫完了畫,對比了一番之後,他滿意的將筆放在了一邊。
將剛畫完的三張放在桌上晾着,自己則拿上了三張原本畫軸,起身出了門。
這次他走得相當利索,再沒有什麼逗留。
因為這個時間,主人家應該也快要回來了,他可不想被抓個正着。
果然,晚間時分,一個身穿着青色長袍的青年書生就回到了別院。
他徑直向着書房走去,他在郊外又玩了一天,現在的心中多有所感,正是適合作畫的時候。
可是他剛走進書房,就發現自己的桌案上已經有三幅畫擺在了那裏。
書生愣了一下,走到了桌邊,看着那三張畫,伸手摸了一下上面的墨跡。
墨還未乾,應該是剛剛畫完不久的,但是他這小院裏除了他之外就沒有住着其他人了,這能是誰畫的呢?
而且這三張畫都不知為何,莫名的讓他覺得熟悉。
不過很快書生就發現,這三張畫他何止是熟悉,分明就是他畫的,三張都是他從前的作品。
但是如果是那樣,它們怎麼會攤在這裏,墨又是怎麼濕的?
書生的眉頭皺了起來,卻忽的看到了最後的一張畫下似乎正墊着一張紙。
他將紙取了出來,紙上是寫着這麼一句話。
「路無財帛,乃至此處,取兄台筆墨三幅,心中有愧,遂留拙作於此,尚望兄勿怪。」
拙作三幅?
書生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重新看向了那桌上的畫,眼中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色。
難道說,這些畫都是照着他原本的畫另畫過的?
一下子,書生的神色沉了下來,身子幾乎趴在了桌案上,仔細地看起了這三幅畫。
直到過了好久,他才神情複雜地直起了身子,對着身前的畫,一語不發地坐在了桌邊。
他找不到一點瑕疵,無論是走筆還是用墨,甚至就連他細節的習慣處都模仿的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墨跡未乾,他幾乎就要以為這是他原本的畫了。
書生深鎖着眉頭,該是在想着什麼。
「哼。」過了好久,他輕哼了一聲,也拿出了一張紙來,在上面寫道。
「如若再來,請仿左排四列第六幅,右排三列第二幅,上排三格第七幅之圖,若仿之出,房中之圖,汝乃妄取便是。若仿不出,汝當自行離去,勿要再來擾我清靜。」
寫罷,他就將這張紙掛在了牆上。
他的比試之心是被激了起來。
他不相信有人能將他的畫都畫得一模一樣,這是他的一點傲氣,所以他要與那人比試一番。無論對方是誰,也無論對方是做什麼的,這事都不可能就此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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