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番改革,可真是史無前例的。
士林為之沸騰。
大會小會充斥着京城內外的每個角落,人人都在議論朝廷這一系列政令。
而且他們還發現,其中還有一個隱形政策,就是朝廷這回將大規模錄用年輕進士,這都是因為新政的強度是非常高的,不再是休養生息,勸農桑,而是強調發展,要更上一層樓,這年邁得官員是難以負擔,故此具體辦事的官員,儘量啟用年輕進士,不再是論資排輩,而是以能力優先。
這一點深受讀書人推崇。
畢竟年輕就是他們唯一的優勢,如今朝廷可算是重視這一點了。
然而,這新政在民間卻未引起多大的轟動。
原因就是跟開學期撞車了。
自古就有孟母三遷的故事,對於百姓而言,孩子的教育勝過一切。
其實教育也在發生變化。
小伯爺學院幾乎是壟斷了私立學院。
中產階級,貴族階級都是選擇進入小伯爺學院,因為這幾年間,大家已經漸漸發現,新式教育是遠勝以前的教育方式,主要就是市場興起,數學、交流都已經變得至關重要,舊的教育已經有些跟不上。
而工商市民階級的小孩則是進入道觀、佛寺學習。
而從今年開始,京城內的各大寺廟、道觀,也全部加入這個教育體系。
暫時他們還不受一諾牙行的捐助,畢竟他們也沒有跟一諾牙行簽訂契約,他們也不會簽,因為這些寺廟非常有影響力,怎麼可能願意受到郭淡的管束,這只是他們自己的行為。
因為他們發現,最初跟着郭淡搞教育的寺廟、道觀,這規模是一年比一年大,香火是越燒越旺。
雖然是郭淡捐助得,但是這些寺廟、道觀卻因此博得大家好感,百姓都願意上這些佛寺、道觀燒香。
大寺廟覺得不搞的話,人流都會被搶走得。
不過萬曆以李太后的名義,捐了一筆錢給他們。
張誠、田義這些大太監,也都跟着捐錢。
這教育是目前發展速度最快的行業,也可以說是商業化最大的受益者。
沒有辦法,傳統就是重視教育。
一諾牙行!
「郭淡,你別站着,坐。」
萬曆坐在一旁,指着中間的c位,向郭淡說道。
「卑職不敢。」
「今兒你必須坐這裏。坐吧,坐吧。」
「卑職遵命!」
郭淡顫顫巍巍地坐了下來。
萬曆又向前面站着的那個六七歲大,白白胖胖的小孩道:「洵兒,快向老師行禮。」
這個小胖子正是萬曆的三子,朱常洵。
關於這一段師生緣,那可真是幾經波折,朱常洵一兩歲的時候,萬曆就讓郭淡擔任朱常洵得老師,但那純粹是因為國本之爭,而如今性質稍微變了變,萬曆是真的要讓朱常洵向郭淡學習知識的。
原本去年就要來了,但是皇貴妃有些不舍,而郭淡很晚才回來,就一直拖到今年。
對於萬曆,朱常洵拜郭淡為師,意義已經是非同尋常,故此他是親自帶着朱常洵過來拜師。
「兒臣遵命。」
朱常洵面向郭淡跪下,「朱常洵拜見老師。」
「殿下快快免禮。」
郭淡趕緊起身將朱常洵扶起,心想,這一套我可不會,老師都是要以身作則的,那不等於束縛了我的天性,可是不行。他向萬曆道:「陛下,關於三王子的安全問題......!」
萬曆立刻道:「朕不是都說了嗎,這些都與你無關,你就光教他本事就行了,尤其是你那算賬能力,可不能藏着掖着。」
我需要藏麼?問題是他不可能都學會,畢竟他沒有見識那個極其的複雜的資本時代。郭淡暗自不屑,又道:「陛下,卑職沒有當過老師,這教育方法,跟王大學士他們可能不太一樣,是卑職先去向王大學士他們請教,還是卑職按自己方法來教?」
萬曆想都沒有想,就道:「那當然按你的方式來教,不然的話,朕也不會請你來當老師,朕要請朝中的大學士還不簡單嗎?」
郭淡訕訕道:「那...那卑職就按照自己方式來教。」
萬曆都有些不太耐煩的揮揮手。
郭淡輕咳兩聲,看着朱常洵道:「殿下。」
「學生在。」
朱常洵小臉繃得緊緊的,顯得非常忐忑不安。
郭淡呵呵道:「去後面玩吧,後面有很多小孩。」
朱常洵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沒有聽錯吧。叫我去玩?這跟宮裏的老師不一樣啊!
他在宮中有不少老師,教他讀書認字,教他宮廷禮儀,真就沒有一個老師教他玩的,這活一般是宦官幹得。
他有些困惑,不禁又看向萬曆。
萬曆其實也有些懵,但他還是笑道:「老師叫你去玩,那你就去玩吧。」
「是。」
朱常洵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這老師可真是太好了,早知是這樣,我早就該來了。在一個宦官的保護下,就屁顛屁顛地就跑了出去。
他這一走,郭淡趕忙站起,皇帝在這裏,他可不敢一直霸佔c位。
萬曆倒是沒有在乎這一點,而向郭淡問道:「你這教育方法還真不一樣啊!」
郭淡嘿嘿笑道:「卑職就是這麼過來的,故此就會這一招。」
萬曆又問道:「那你倒是與朕說說,這其中有何奧妙?」
郭淡道:「卑職認為小孩就是一個要犯錯的年紀,如果一開始就用繩子束縛住他,他確實是不會犯錯,但他永遠也不會知錯,因為老師光憑嘴說,小孩其實是難以理解的,如果等到長大再犯錯,代價可能更大。
這就好比小孩摔倒,不會有什麼事,而且會記住下回別在這裏摔倒,但是老人摔倒可能就得躺上幾個月,故此要發揮小孩活潑的天性,如此他才會犯錯,在犯錯之後,再跟他講講錯在哪裏,他才會知錯。」
他沒有當過老師,他只能拿自己的經歷來教,他小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但教育這種事得因人而異,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故而說完,他有偷偷瞄了眼萬曆,只見萬曆沉思不語。
王子得教育,應該與普通人不同,可我又不是王子出身,我不會教呀!郭淡心裏有些打鼓,小聲道:「陛下,卑職是不是哪裏說的不對?」
萬曆微微一怔,笑道:「恰恰相反,朕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你繼續說,朕聽着的。」
他方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師張居正,也想起了自己,他就是從小就被管住的那個小孩,從站到坐,張居正都是一板一眼得教,可結果是什麼呢,就是張居正死後,他全部都給幹了一遍。
別說就祭祀,就連冠冕他都不戴了。
當然,他也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但唯獨一點,他沒有丟,那就是帝王之術,故此在張居正死後,他就拿張居正來立威。
可惜然並卵。
言官集團比他想像中要強大得多,自張居正死後,就全衝着他來了。
這些天煞的。
郭淡稍稍鬆了口氣,又繼續言道:「保持孩子的天性,還能夠令他思維變得更加靈活,以及讓他擅於與人交流,這兩點在商業中是非常重要的基礎。
至於學習方面,卑職強調的是培養他的獨立和自覺,不要過於依賴老師,畢竟老師只能幫助幾年,但是未來一段很長的路,都是要他自己走。」
朕怎麼就沒有遇到這麼一個老師。萬曆頗為讚許地點點頭,道:「很好!朕果然沒有選錯老師啊!」
「陛下,您...您說得是真的嗎?」郭淡受寵若驚道。
萬曆笑道:「怎麼?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
郭淡訕訕道:「不瞞陛下,卑職第一次當老師,確實沒啥信心。」
「也不是第一次。」
萬曆呵呵道:「永寧不就是你一手教出來的麼,朕看着就非常好,跟換了個人似得。」
真是知己!
沒話說!
肥宅是真的非常認同郭淡的教育理念,小孩就應該犯錯,就應該活潑,他以前要是犯丁點錯,感覺這天都要塌下來了,成日惶恐不安。
一個李太后,一個馮保,一個張居正。
可真是地獄級別的教育。
可從歷史上來看,也是相當失敗的教育。
說到朱堯媖,萬曆突然問道:「你跟永寧怎麼樣?」
「這...!」
「還沒有進展嗎?」萬曆皺眉問道。
郭淡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
萬曆納悶道:「難道是朕看錯人呢?朕還以為你在這方面挺不錯的。」
郭淡訕訕道:「但她到底是公主,卑職還是有些...呵呵呵呵...!」
萬曆皺眉道:「朕不管,你得儘快搞定。」
「啊?」
郭淡錯愕道:「陛下,這...這事也能儘快嗎?」
萬曆低聲道:「朕都已經跟太后說了,你們是郎情妾意,到時太后若問起來,要不是這麼一回事,那朕與你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我擦!郭淡欲哭無淚道:「陛下,卑職可沒有這麼說過呀。」
萬曆道:「可這也得怪你,是你當初為了徐家千金,想朕討要第一贅婿,從而導致朕對你這方面的能力出現誤判,這麼久你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這事你可得加緊一點。」
什麼這麼久,尼瑪真是睜着眼說瞎話,不就是過個年而已,若非你是皇帝,老子非得揍你一頓。郭淡心裏是萬馬奔騰,嘴上也只能應道:「陛下放心,卑職一定會加倍努力的。」
.....
皇城。
申時行與許國一邊曬着陽光,一邊慢慢向城外走去。
許國小聲言道:「聽說今兒陛下帶着三王子前去一諾牙行拜師,並且三王子還會寄宿在一諾牙行。」
申時行點點頭道:「這事我也聽說了。」
許國左右看了眼,才道:「朝中對此是頗有議論,有人認為陛下這麼做可能是打算讓三王子將來接手一諾牙行,但也有人認為,這裏面可能關乎國本,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對於太子都不利啊。」
申時行道:「陛下不說,咱們就不要再管這事,我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還未知,倘若再鬧起來,我這幾年付出的一切,可能都將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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