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大明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明老了

    申時行也真是不容易呀,因為如今的大明就如同一個年邁的老人,渾身上下都是病,不管是想醫治手,還是腳,都有可能導致併發症。

    再加上他自己年紀也不小了,雄心壯志也快消磨殆盡,他不太敢輕舉妄動。

    鹽利這一塊,那真是龍潭虎穴,那些鹽商其實還不算是什麼,關鍵是他們背後的人,有權貴,有藩王,有太監,有豪紳,稍稍一動,那就會把人都給得罪了。

    但同時他也明白,鹽利確實嚴重困擾着財政,要不解這個問題,必然會加重農稅、商稅,以此來彌補財政的支出。

    如果說捨棄小我,能夠完成大我,那估計有人會搏一搏的,可問題在於,一旦捨棄了小我,那肯定是完不成大我的,張居正都還沒有捨棄小我,他死後也丟了大我。

    這生老病死,是無解的,人是如此,國家也是如此。

    還是那句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唉......!」

    已是三更天,申時行兀自難以入眠,站在前院,望着陰霾的夜空,不免一聲長嘆。

    他甚至都感覺得一絲絲得絕望,更要命得是,這一絲絕望又是如此的熟悉。

    忽聽得身後有人喊道:「岳丈大人。」

    申時行回頭看去,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來:「是恪兒啊!」

    曹恪上前來,關心道:「岳丈大人為何嘆氣?」

    申時行沉默少許,又是嘆了口氣:「今兒你的那兩位王叔叔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曹恪疑惑地看着申時行。

    申時行便將王家屏、王錫爵提議的鹽稅改革,告訴了曹恪。又是嘆道:「他們這回是下定決心,渴望改革圖興,但問題是這鹽稅裏面官僚、太監、商人相互勾結,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想要改革,談何容易啊!

    我若不支持他們,那必會失人心,可若支持他們,又必招禍端。唉......!」

    曹恪沉思一會兒,突然道:「岳丈大人,這事的確是非常棘手,但是小婿以為這不及郭淡所面臨的困難。」

    申時行偏頭看向曹恪,道:「你此話怎講?」

    曹恪道:「近兩年來,郭淡屢屢挑戰傳統的禮法、禮教,甚至於朝廷制度,可如今兀自安然無恙,其原因就在於陛下不顧一切的偏袒他。可為什麼陛下要偏袒他呢?」

    「當然是為了錢......!」

    話剛出口,申時行突然皺了下眉頭,「你的意思是,讓老夫也學習郭淡?」

    曹恪道:「岳丈大人,就鹽稅而言,站在岳丈大人您對面的,不是陛下,因為陛下也是因此受傷,也不是那些鹽商,他們不足為慮,恰恰就是朝中的大臣和權貴,如果岳父大人與大臣們合作,那是永遠不可能改善鹽稅的。唯有與陛下合作,才有機會能夠改革成功。」

    「你分析的不錯。」

    申時行稍稍點頭。

    大臣們不可能幫着他,將自己錢袋裏面的錢掏給國家。

    關鍵這錢太多了,要動這塊蛋糕,那人家都會跟他拼命。

    申時行又道:「但是此事非常複雜,陛下恐怕也難以力挽狂瀾啊!」

    曹恪道:「陛下身邊不是還有一個郭淡嗎?」

    申時行雙目一睜,但旋即就陷入沉思之中。

    他性格溫和,總是想左右逢源,他不想得罪皇帝,也不想得罪同僚。

    可是局勢發生了變化,而且非常複雜,許多勢力都糾纏在一起,已經分不出敵我,許多大臣們想要利用變法去對付郭淡,內閣方面又想利用郭淡來進行改革,而皇帝又想將稅制承包給郭淡。

    導致申時行漸漸地就站到外面去了,因為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左右逢源,故此他選擇靜觀其變,可是王家屏、王錫爵又給他出了這麼一個大難題。

    過得好一會兒,申時行突然道:「恪兒,你明日放出一些風聲,就說內閣打算改革鹽稅。」

    曹恪一愣,忙道:「岳丈大人,這......!」

    申時行擺擺手,道:「主要是告訴百姓這個消息,而不是朝中。」

    曹恪沉吟少許,點頭道:「小婿明白了。」

    申時行突然眯了眯眼,道:「哦,另外你在幫老夫擬寫秘奏,這年紀大了,晚上有些看不大清楚。」

    ......

    翌日。

    一諾牙行。

    「夫君,衛輝府和開封府的五條槍賬目已經到了。」

    寇涴紗步履生風地來到郭淡的辦公室,將兩份賬目往桌上一放,「你猜近三個月,哪個五條槍的收益最高。」

    郭淡笑道:「當然是開封府,這還用說。」

    寇涴紗一愣,道:「你如何得知?」

    郭淡拿起桌上的賬目來,笑道:「開封府那麼多私學院一塊印刷課本、報刊,而且就在附近,量大、時日短、成本低,效率高,這誰比得了。」

    寇涴紗輕輕點了下頭,道:「以這種趨勢來看,京城和衛輝府的五條槍是難以超越開封府。」

    「這是一定的。不過。」郭淡笑道:「利潤的話,還是衛輝府的最高。」

    寇涴紗輕輕哼道:「但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郭淡嘻嘻笑道。

    寇涴紗給了他一個白眼,「你自個心裏明白。」

    郭淡笑道:「這是人性,買賣人當以律法為基,人性為主,道德為輔,這個順序要是亂了,可就會出問題的。」

    寇涴紗道:「但是我們不缺這點錢。」

    郭淡道:「這不是一點錢,如果沒有春宮畫,五條槍必定不值五十萬兩,這方面的收入穩定,且利潤高,除非朝廷嚴禁一切的春宮畫,否則的話......。」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郭淡的話。

    「郭淡,你在嗎?」

    是徐姑姑的聲音。

    不待郭淡開口,寇涴紗已經起身走上前,將門打開來,「大姐姐。」

    「涴紗!」

    徐姑姑點點頭,來到屋內,又向郭淡道:「外面那些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嗎?」


    郭淡一臉錯愕道:「什麼消息?」

    「鹽稅改革。」

    「鹽稅?」

    郭淡愣了下,旋即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放這個消息出去?」

    「不是你?」

    徐姑姑稍稍一瞥,見他真不像似是在撒謊,道:「外面突然傳言,內閣要針對鹽稅改革,但如果內閣真的打算這麼做,那麼你便可高枕無憂,他們立刻就內鬥起來。」

    「你說什麼?他們內鬥?」郭淡倏然起身,一臉慌張地說道。

    徐姑姑詫異道:「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我...我怎麼會高興,這事情出了變化,不見得我就能置身事外。」郭淡哼了一聲,又好奇道:「為什麼一個鹽稅就能夠讓他們內鬥起來?」

    寇涴紗道:「夫君,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如今把持鹽利得都是朝中權貴,或者大太監,以及地方豪紳,若要針對鹽稅改革,這些人都會反對的。」

    操!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容易就飄了,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還指望你們助我一臂之力。郭淡一屁股坐了下去,嘴上卻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我無所謂,這鹽稅跟我毫無關係,怎麼也扯不到我身上來。」

    寇涴紗道:「多少還是會有些關係的,因為每回朝廷增加鹽稅,那麼鹽商必然抬高鹽價,到頭來還是百姓受苦。」

    郭淡忙道:「我們也是百姓,那趕緊讓人買點鹽回來吧。」

    寇涴紗抿唇一笑:「夫君請放心,就算是貴一點,我們家也吃得上的。」

    徐姑姑道:「就連涴紗都知道這個道理,他們沒有道理不知道。」

    郭淡問道:「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姑姑搖搖頭道:「暫時我也不清楚。」

    寇涴紗說得一點沒錯,百姓聽說朝廷又要改革鹽稅,頓時就是一片罵娘之聲,就知道會這樣,幹得都是一些什麼狗屁事,幸虧有郭淡兜底,趕緊來吧,挨過這一陣劇痛就好了。

    民間反應都是如此之大,朝中就更加不用多說。

    朝中的大臣、權貴、大太監、武將,聞此消息,這還得了,這不像似是對付郭淡,像似要對付我們,不少人就去找內閣問個明白。

    「二位大學士,不是說改革關稅嗎?怎麼又扯到鹽稅上面去了,你們內閣到底想幹什麼?」張元功非常激動地質問道。

    王家屏見他們來勢洶洶,這心裏也窩火,你們把持着鹽利,卻一點稅都不願意交,還有來質問我們,眉頭一皺,「關於鹽稅......!」

    王錫爵搶先道:「關於鹽稅一事,我們也是剛剛聽說得。」

    王家屏瞧了眼王錫爵,然後坐了下去,將頭偏向一邊去。

    「是嗎?」

    張鯨狐疑瞧了眼王家屏,道:「有道是,枳句來巢,空穴來風。」

    王錫爵笑道:「督公若是不信,那我等也沒有辦法,反正我們是從未提及過鹽稅,我們最近一直忙着修訂新關稅法。」

    楊銘深道:「王大學士,此事可得謹慎呀,我聽說這消息傳到民間,到處都是怨聲載道,這可會失人心的,甚至於引發動盪。」

    王錫爵笑着點點頭。

    「呵呵,這麼熱鬧啊!」

    只見申時行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申首輔。」

    「下官見過首輔大人。」

    ......

    申時行也向他們一一拱手,道:「各位是為鹽稅一事而來吧。」

    張鯨問道:「申首輔似乎知道這事?」

    「哪能不知道。」

    申時行笑呵呵道:「一早就在民間傳開了,這皇城還是後面才收到消息的。」

    眾人皆是一怔。

    如這種消息怎麼民間比朝廷還要先得知呀!

    如果是從內閣傳出來的,那也應該是皇城先知道啊。

    申時行笑道:「顯而易見,這是有人想藉此挑撥內閣和各位的關係。」

    「郭淡。」

    楊銘深立刻道:「定是郭淡那小子搞得鬼。」

    眾人是恍然大悟。

    之前可一直沒有聽說,內閣要動鹽稅,這消息出來的也太突然了,絕對是有人從中作梗。

    他們認為他們若鬥起來,郭淡自然是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下就尷尬了。

    這什麼都沒有弄清楚,就跑到內閣來鬧事。

    大家非常有默契的開始大罵郭淡無恥。

    然後又向王家屏、王錫爵說了幾句好話,便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後,王錫爵又叫退下人,屋內就剩下他與王家屏、申時行。

    「申首輔,這消息是你傳出去的吧?」王錫爵突然問道。

    王家屏驚訝地看着申時行,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事就他們三人知道,既然王錫爵這麼問,那肯定就是申時行傳出去的。

    申時行點點頭,承認的非常自然:「你們也看見了,一旦改革鹽稅,那會遇到多大的阻礙。」

    王家屏略顯激動道:「申首輔,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改革鹽稅。」

    申時行卻道:「但時機還不夠成熟,這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王家屏皺了下眉頭,心有不甘,但首輔是申時行,不是他,他又看向王錫爵,見王錫爵沉默不語,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正當這時,李貴突然走了進來,道:「申首輔,陛下召見你。」

    王家屏、王錫爵聞言,當即一臉內疚地看着申時行。

    他們料想皇帝肯定是要問鹽稅一事。

    申時行卻非常淡定,微笑地點點頭,心道,你們是如此貪婪,那也別怪老夫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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