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知道這不是一個玩笑。
因為萬曆在金錢方面,是很少開玩笑得,當初要他淨身入宮,可也是非常認真的。
而自馬賽開賽以來,萬曆對於這捐助,向來是頗有微詞,直接捐一半,他認為這太多了一點。以前捐助流民,他也就算了,畢竟來京城的流民,終歸是朝廷要負責得,但是捐助那種啟蒙教育,這他覺得是一種浪費。
因為古代向來不太推崇普及教育。
「陛下,其實捐助教育,也是為了幫助咱們的買賣。」
郭淡耐心解釋道:「目前大多數教育,都是四書五經為主,很少涉及到算賬方面,這導致我們一直都缺乏這方面的人才。等到將來海外計劃開戰,我們將會跟海外許多地方,展開頻繁的貿易,這可是需要不少這方面的人才,故此即便不捐錢,我們也得培養這方面的人才,因為沒有人會幫我們的。」
萬曆稍稍點頭,又問道:「這海外計劃,你打算何時開始?」
郭淡道:「今年就可以開始,我們已經就具備這個基礎。」
萬曆忙問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因為我們現在還擁有着開封、懷慶、彰德三府,卑職暫時沒有在這三府實行商業發展,就是因為不需要,衛輝府的貨物足以滿足我們的需求,可是一旦展開海外貿易,貨物需求量將會激增,我們便可在這三府展開大規模生產。」
萬曆聽得目光急閃。
一個衛輝府就能夠為他帶來那麼多的利益,要是那三府全力生產的話,其中利潤.....那可真是無法想像啊!
要知道開封府一府可就比衛輝府大好幾倍。
「咳咳...此事你可得上心,決不能出任何差錯。」萬曆叮囑道。
郭淡抱拳道:「卑職明白。」
關於這事,他們兩個一直都在商量着,計劃是早就出來了,但是並沒有馬上付諸行動,非常謹慎,因為這裏面涉及到事情太多,其中包括潞王,以及整個藩王宗室群體,同時還涉及到海禁和農商。
這可都是明朝的核心制度。
他們不能明目張胆的破壞這些規矩,萬曆也不敢這麼幹,得暗中進行。
正當這時,門外有人道:「陛下,牛百戶求見。」
萬曆一怔,道:「讓他進來吧。」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面容剛毅的男子走了進來,「卑職牛青參見陛下。」
萬曆問道:「南京馬賽那邊有消息了嗎?」
「已經全部查明,並且參與馬賽的人也全都被控制住。」
牛青說着便遞上一份密保。
郭淡微微一驚,這錦衣衛的辦事效率,還真tm恐怖。
李貴趕忙將密報給萬曆呈上。
萬曆看罷,又遞給郭淡。
郭淡拿着密報一看。
原來此事並沒有那麼嚴重,就是南京的一個大財主,借喜歡騎馬為由,在當地舉辦馬賽,然後悄悄與當地的一些賭坊合作開盤。
可見那財主在沒有得到朝廷的允許,也不敢明目張胆得聚賭。
這令郭淡有些失望,這真是連山寨都談不上,他之前看到萬曆那麼緊張,還以為有多麼大的規模,他過去只需要接盤就行了,不禁向萬曆苦笑道:「陛下,看來我們要做得事,還挺多的。」
......
萬曆在獎池大廳的辦公室坐得一會兒,便與大臣以及他們的家眷動身回捶丸場那邊。
原本的行程是回皇家馬場,在那裏住上幾日就回宮,但是萬曆和鄭氏都比較喜歡捶丸,故此臨時打算在捶丸那邊多住上幾日。
這一回張元功他們可都是跟着去了,因為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試試那新式捶丸,相比起異域風情館,文武對抗賽顯然要更加具有誘惑力。
況且他們也一把年紀,連續輸出,身體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不過今日大家對於萬曆他們的離去,並沒有太多的在意。
因為贏錢得正忙着慶祝,輸錢得要麼就回家,要麼就去舔那些贏錢的,蹭一頓飯或者蹭個炮什麼的。
商人們也正忙着招呼客人。
不用想也知道,今夜賽馬區的營業額肯定會達到一個小高峰。
今晚這裏註定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夜晚,故此第二天上午,整個賽馬區裏面都看不到什麼人,而捶丸場的情況,與這邊是恰恰相反。
健康到難以令人置信。
萬曆他們都是早早就起來,然後又去到捶丸場那邊練習那新式捶丸。
有了張元功他們的加入,這練習都變得非常有趣,文武之間是在暗自在較勁。
相互諷刺幾句,也是在所難免。
不經意間,已經是夕陽西下。
「怎麼沒有看見郭淡?」
正準備回去時,方逢時突然左右看了看。
萬曆也左右張望着,道:「早上明明是一塊過來的,怎麼這會不見人了。」
張誠道:「中午的時候,郭淡說有點急事要處理,當時陛下正玩得興起,他就沒有打擾陛下。」
李植立刻道:「有什麼事,能夠大的過陛下,真是一點禮數不懂。」
「卿家莫要生氣,無妨,無妨。」萬曆擺擺手,又道:「那就不等他了,咱們先回去吧。」
這剛剛回到住處,李貴突然看着前方道:「那不是郭淡嗎?」
只見郭淡孤零零地站在草地上,顯得非常落寞。
這小子。萬曆暗自一笑,嘴上卻道:「原來他早就回來了。」
「陛下!」
待他們走近,郭淡快步迎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委屈道:「陛下,您可得為草民做主啊!」
申時行等人皆是一驚。
「這是出什麼事呢?」
萬曆愣了愣,又道:「你先別哭,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郭淡站起身來,道:「陛下,有人...有人搶草民的買賣。」
「......!」
申時行他們只覺一陣無語。
你這御狀告得可真是清新脫俗啊!
「混賬!」
身為御史的李植立刻站出來,怒斥道:「你這商人真是不識大體,這買賣上的事,豈能拿到陛下面前來說。」
不少大臣紛紛點頭。
有人搶你的買賣,你跟皇帝告狀,這准個什麼事。
郭淡卻道:「可這買賣,朝廷曾給予過草民承諾,並且有契約為證,朝廷當然得為草民做主。」
萬曆好奇道:「什麼買賣?」
「就是關於馬賽的。」郭淡道:「根據草民所知,南京有人舉辦馬賽。」
「你說什麼?」
萬曆當即勃然大怒,道:「你此話當真?」
演技真是不遑多讓啊!
「草民怎敢欺瞞陛下,這是南京一諾牙行給草民的來信,還請陛下過目。」
郭淡立刻遞上一份密函。
萬曆都不等李貴上前,直接一把奪過來,打開一看,旋即道:「真是豈有此理,竟敢搶朕......?」
嗯?
申時行他們立刻側目看向萬曆。
你倒是繼續說啊!
萬曆嘴一閉,咳得兩聲,道:「廠臣。」
「臣在。」
張鯨立刻站出來。
萬曆面無表情道:「你立刻派人去南京調查,倘若屬實,嚴懲不貸。」
說着,他將那封密函遞給張鯨。
「陛下還請息怒。」
王家屏見萬曆直接要動用東廠,立刻站出來,道:「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令陛下如此動怒?」
萬曆道:「郭淡不都說了麼,有人在南京舉辦馬賽,以此斂財,可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聽罷,頓覺皇帝有些大題小做,就這麼點事,你至於動用東廠嗎?
而且話說回來,人家舉辦馬賽就是斂財,你舉辦馬賽是幹嘛的?
楊銘深可就見不得萬曆和郭淡這吃相,人家喝點湯,你們就要趕盡殺絕,可真是太欺負人了,而且他們本來也就非常嫉妒馬賽那麼賺錢,於是道:「陛下,可否讓臣看看。」
萬曆瞟了眼楊銘深,然後一揮手。
張鯨又將密函遞給楊銘深。
楊銘深看罷,道:「陛下,臣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郭淡忙道:「當初朝廷可是向草民承諾過,只准草民舉辦馬賽,不准其他人舉辦,這明顯就是公然違抗朝廷的命令。關於這一點,興安伯可作證......興安伯,你這是要去哪裏?」
萬曆偏頭一看,只見徐夢晹已經快走到屋門口。
徐夢晹多精明的人,一聽這事,趕緊開溜,不然的話,郭淡又得甩鍋過來,哪知還是沒有逃掉,不禁停住腳步,訕訕道:「陛下,老臣內急,想去一趟茅廁。」
萬曆面無表情道:「先談完這事再去?」
「啊?是。」
徐夢晹又老老實實走回來。
萬曆向徐夢晹問道:「當初是太僕寺與郭淡簽訂的契約,興安伯應該對此事非常了解。」
「這...!」
徐夢晹猶豫不決道:「這老臣還得想想......。」
申時行突然站出來,道:「陛下,此事老臣還依稀記得,並非是如郭淡所言,當時朝廷並未向郭淡承諾過這事,而是下令不准再舉辦馬賽,此乃朝廷的決定,跟郭淡是毫無關係。」
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條政令,其實是為了限制郭淡再去其它地方舉辦馬賽,而不是說為了保護郭淡的利益,而去限制別人。
郭淡真的是在顛倒黑白。
萬曆道:「既然朝廷下過此令,那麼這些人就是違抗朝廷命令,理應受到懲罰。」
「陛下。」
剛剛看完那封密函的楊銘深,突然道:「臣以為此事不應妄下決斷。」
萬曆沉眉道:「朕沒有妄下決斷,朕只是讓東廠去調查此事,倘若是郭淡說謊,朕自然也不會繞過他的。」
楊銘深道:「就算這信上說得都是真的,也不應該妄下決斷。因為這信上是說,那姓張的大財主,只是出於喜好,拿錢出來舉辦馬賽,是一些賭坊用他的馬賽來下注......。」
郭淡立刻道:「此事草民都已經查明,那姓張的財主與那些賭坊是有暗中合作的。」
楊銘深都懶得搭理郭淡,向萬曆道:「陛下,老臣以為朝廷當初下得那道命令,有些過於武斷,並未考慮周詳,倘若以此來判罰得話,將來任何人都不敢舉辦任何比賽,不僅僅是馬賽,因為只要有人以此來下注,舉辦比賽的人必然會受到株連,倘若將來誰以科舉來下注,那可如何是好啊?」
王錫爵道:「陛下,臣以為楊大學士言之有理,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
郭淡都快蹦了起來:「大人,這對草民而言,可就太不公平了,草民舉辦馬賽,又是承包馬場,又是拿出數以萬兩來做善事,基本就賺點車馬錢,而那些人可都是躺着賺錢,就算從長計議,可也得馬上查封他們的馬賽和賭坊,抄沒他們利用馬賽所得的利潤,至少要繳足與草民同樣的錢,可多退少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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