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所有人都頓住了動作。
將餐具的桶放在門口,人退後一些,旺財走上前,身後跟着四個瘦弱的小子,看着就很機靈。
那幾人瞧見薛老大,趕緊施禮。
「薛大哥。」
薛老大一怔這才看到,這幾人正是賣藕的幾個小子,沒想到他們也跟着旺財混了。
「二狗子、來福,你們不跟着馬大夫救人,怎麼跑去做飯了?」
二狗子一縮脖子,原本機靈的口才,在薛老大面前啥都無效,眨麼眨麼眼,不知道該咋說啥。
那個叫來福的小子,趕緊上前。
「大哥別急,我們昨晚被重新分配了,張主簿認為我們曾經賣藕,會做些吃食,就讓人採買了一些肉食和菜糧送到回春堂,讓我們主要負責給你們單獨做吃食,畢竟旺財哥一個人忙不過來。」
聽來福如此說,薛老大臉上和善了一些,細想一下這個安排也對,這裏有幾十人,還有病患,回春堂還有一幫子嗷嗷叫的傢伙,確實旺財一個人做,忙不過來。
見薛老大沒再說啥,五個人手腳麻利地將一個個大桶搬下來。
然後將昨晚的那幾個桶裝車,幾個小子幹完,趕緊朝薛老大施禮,然後駕車跑了,那動作比兔子還快。
周恆忍着笑意,別說薛老大管理這些人,還真有自己的手腕。
薛老大回身,看看身後那些人。
「愣着幹啥,還想讓俺餵你們?趕緊地,將所有吃食搬進來,讓張嬸子給大家打飯,吃多少拿多少,如若有人敢浪費,小心狗頭。」
張嬸子已經走到薛老大近前,拍了一下薛老大的肩膀。
「臭小子,別吼了,我現在就打飯。」
薛老大這回沒炸毛,接過張嬸子遞過來的三個大號瓷碗,張嬸子掀開幾個大桶,一陣飯菜的香味兒飄散出來。
薛老大瞬間被味道吸引,抻頭看看,肉蛋菜要啥有啥,豐盛的不像話,吞了一口口水,將碗舉到張嬸子面前。
「給我打三份,公子的一份,屈大夫的一份,我一份,肉給我多來點,公子不大吃肉,屈大夫也不大吃肉。」
周恆瞬間臉黑了,快步走過去,將碗奪過來一個。
「誰說我不吃肉?」
屈大夫在一旁,抓着筷子笑得不行。
不過周恆對待回春堂眾人的態度,讓他非常感慨,這才是真的得人心,所以短時間內將所有人都籠絡住了,即便是如此恐怖的鼠疫,一聲吩咐都即刻前往,一個個都沒有退縮
粥棚外,劉仁禮喝了一碗粥,將碗放在一個桶里。
這才走到打粥人的面前,將勺子接過去。
「你去吃飯,我們幫着先干一會兒。」
那個打粥的小子,有些傻眼,一臉的惶恐。
這人就是一個鄉紳莊子上的廚子,過來做志願者兩天了,見到縣令要給百姓打粥,實在嚇壞了。
「大人,這怎麼使得?」
「你們做得,本官就做得,別廢話趕緊去吃飯。」
說着將圍裙扎在身上,接過一個災民手中的碗,將勺子插到底用力攪動熱騰騰的粥,盛了滿滿一碗,遞給那人,不忘囑咐道。
「如若不夠吃,可以回頭再填。」
那災民聽得真切,這人被稱為大人,這清平縣能稱作大人的不就是縣老爺,想到他們縣中縣老爺,帶着老小舉家逃逸的樣子。
這真的沒法比啊,那人嘴唇都有些顫抖。
「多謝大人,大人洪福齊天。」
這人一吆喝,後面的人都跟着口中讚揚起來,頓時跪倒了成千上萬的人,口中感謝着縣老爺,感謝着清平縣的所有百姓。
劉仁禮抿緊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放緩語調說道:「快起來,後面還有很多人沒吃飯。」
那人趕緊摸了一把髒兮兮的臉龐,捧着粥碗,倒退着三步五步一鞠躬,這才離開。
打粥的這些志願者,也都加快了動作,看着災民的臉上,帶着可親的笑容,仿佛這些人都是自家叔伯兄弟。
整個舍粥的棚舍外,沒有加塞,沒有爭吵,或者呼喊聲,井然有序地等待着。
那個吃過飯的志願者,快步走到劉仁禮身後,接過勺子。
劉仁禮沒再逞強,這活兒看着沒啥,一直彎着腰真的很累,下面粥的熱氣烤着,渾身都是汗水,真的不容易。
將圍裙幫着那人紮上,劉仁禮拍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那小子差點兒哭了,這輩子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人家縣老爺比自家老爺威風霸氣百倍,竟然說自己辛苦了,這還不玩兒命干。
劉仁禮帶人離開了,這打粥的小子,朝着下一個災民咧嘴一笑。
「大爺,你這個碗太小了,裝不下什麼,我給你一個大碗,以後留着打飯,記着每次要洗刷乾淨,那邊有消毒液,免費領的,洗過碗要消毒。」
老頭千恩萬謝,捧着碩大的粥碗走了。
後面的人不斷朝前挪着,秩序井然。
劉仁禮帶着張主簿他們,已經走向城門西側的路口,這裏是災民來清平縣的必經之路,所以分診小組,還有消毒的小組,在這裏的人員最多。
看着路邊,還有遠處的坡下都是烏壓壓的人。
劉仁禮有些頭大,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雖然捐的糧食源源不斷送到府衙,可每天消耗的糧食數量,是驚人的。
看着那攢動的人頭,入目的就有五六百號,這不過是早上,看來今天是更加漫長的一天,城外安置區的幾十個個臨時棚舍,已經人滿為患,這些人要如何安置?
「張主簿,東城牆外的臨時安置區二期開工了嗎?」
張主簿身上,不比災民乾淨多少,趕緊上前施禮。
「回大人,何捕頭帶着工人在那裏督建呢,十二個時辰不停歇的建造,昨夜又完成了十幾間,如若全部完成估計要三日後。」
劉仁禮微微蹙眉,志願者確實不少,可是能幫着進行建設棚舍的人不多,畢竟這需要一些技術,不是普通農民就能掌握的。
劉仁禮點點頭,「知道了,讓何捕頭派人去濟陽縣找一些工人吧,看今天這個樣子,或許災民的會是昨天的倍數。」
張主簿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抱拳快步去傳令,如若沒有地方安置,這就是禍端,再者周大夫說了,如若人員過於密集,容易鼠疫爆發,更加難以控制。
劉仁禮看到前面忙碌的馬令善,趕緊走過去。
他帶着幾個大夫,穿着只能露出眼睛的怪異服裝,有的進行消毒噴灑,有的在發放口罩,有的是在檢查所帶的物品。
活禽和牲畜,是禁止帶入這裏的,必須嚴格檢查。
有個老太抱着一個碩大的筐,說什麼都不撒手。
推搡的過程,筐子上蓋着的藍白布滑落,筐子裏面是兩隻雞一隻豬崽兒,似乎蒙布被掀開,驚擾了它們,瞬間又是叫又是跳。
「大娘,要麼殺了,要麼放生,這活物絕對不能帶進去。」
周圍圍觀的人,開始鬧騰,不斷有人朝前用力擠,抗拒着前面分診人員的阻攔,將馬令善他們幾個都撞倒,口中不斷嚷嚷着:
「這是唯一的家底,殺了你給錢嗎?不行不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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