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宇一時間有些愣住了,回身看看薛老大,薛老大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銘宇這才說道:
「最初讀私塾,跟着先生識字開始,我一直覺得是為了兄長來讀書的,只有讀書我們才有好日子過,不至於餓肚子,可後來遇到公子,並且在清平縣經歷了賑災,以及劉大人入獄等一系列事。
我迷茫了很久,一時間就像公子剛剛問我一般,我也捫心自問過無數次,我為何要參加科舉,現在我想我有了答案,我想成為像劉仁禮大人和張輔齡大人那樣的好官。
傾盡所有造福百姓,讓很多像我一樣的窮苦孩子,可以過得更好,有書讀有飯吃有衣穿,不用為了一口糧食將孩子賣掉,也不會因為目不識丁被人騙了錢財,就這些吧!」
周恆點點頭,這小子想的很深刻,只有經歷過才知道百姓的苦楚,這也是為何周恆支持銘宇參加科考的原因。
這大梁國中能讀書識字的,家境多較為殷實,畢竟讀書的費用還是很高的。
所以窮苦百姓,想要讀書寫字簡直天方夜譚。
若是多一些銘宇這樣的人,官場上少一些世家子弟,很多問題無需治理自然就好了,畢竟他們沒有根基,沒有姻親需要維護,保持本心將走的更遠。
「說的不錯,關於策論,我覺得你無須學習他人如何寫,不過你要熟悉出題人,這些人問的這些題目,到底用意在什麼,如若你在策論中切中要害,比這些辭藻堆砌的華麗文章更能打動人。
比如說,韃靼去歲並未侵犯大同,而是轉向陝西,這是何緣由?需要對陝西進行增兵,還是減少大同的兵力駐守?
再者遼北和河北周邊地區雪災引起春澇,這要如何進行治理?還有兩湖地區的蝗災,去歲雖然得到治理,可遍野流民,十村九空,如何安置災民,讓災民快速返鄉,是給銀子,還是進行哪些措施?」
銘宇怔住了,原本看了這麼多策論,似乎有些摸到些門道,聽了周恆的說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不過細想一下,周恆說的不就是歷年來策論中最深層次的一些訴求,那就是通過一些現有的實際情況,讓考生提出自己的觀點,進行梳理,隨後做出治理提議。
至於歷年來的考生,哪怕是三甲的卷子裏面,都是將問題拆開揉碎,分析這些因素的根源,抨擊一些決策的失誤,或者從儒家角度要如何倡導百姓如何如何。
完全沒有深究這些實事真正的解決辦法,考官更是清一水兒的欣賞這些華美文章,引經據典證明他們的派系如何有思想,那些人延續了儒家思想,孔孟之道,完全的空想空話。
銘宇沉默了半晌,薛老大有些急了,抬腿踢了銘宇一腳。
「臭小子,怎麼不說話,公子很有時間看着你愣神兒?」
銘宇趕緊朝着周恆施禮,臉上多了一絲崇拜和尊敬。
「公子一席話,讓銘宇茅塞頓開,不對應該叫師尊,求公子收了我吧!」
周恆抖了抖身子,前面說的不錯,後面怎麼聽着有些惡寒?
「起來說話,我又沒不答應,不過咱們有言在先,如若榜上無名,別叫我師尊,我丟不起人。」
銘宇抿緊唇點點頭,「師尊教會的是,如若考不中,確實不配叫您師尊,不過這實事要如何論述?」
周恆懶得糾正,喝了一口茶,示意銘宇坐下,他站着還需要仰頭看,怪累得慌的。
「我們不評論其他人,就看策論本身,如若你只是將策論題目的本質講出來,隨後附上治理方法,我敢打包票,這篇策論一定不被閱卷的大人們看好,所以連被主考看到的機會都沒有。」
銘宇眉頭緊蹙,一時間有些迷茫,按照周恆所說,不可以浮華於世,難道寫出事實的問題癥結,還不夠嗎?
看到銘宇一臉費解的樣子,周恆笑了笑,接着說道:
「就像看病,一個人得了重病,那種治不好的,你能上來就告訴他,你還有一年的時間,想幹啥干點啥?」
銘宇搖頭,「這肯定不行,如此一說,那人豈不是被自己的精神擊垮,完全沒有信心治療,可能這一年都達不到......」
說到最後,銘宇頓住了,眨眨眼看向周恆。
「師尊的意思是,寫策論仿佛對待病患,要給病患樹立希望,然後說出病症的醫治方法,得到最大的配合?」
周恆欣慰地點點頭,「你就可以從醫者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一個國家和一個患病的病患有何區別,這裏那裏的問題,不就想一個人得了病,如若小病小災治理不好,那麼影響的可能是一個州府一個省,甚至整個大梁國。
當然說了問題的同時,必須想好解決辦法,還要寫明幾種解決方式的後果均為什麼,以此來證明你的判斷,這樣更具說服力,比你高呼什麼孔孟之道不是有意義的多。
不過針砭時弊、建言政治,這要有個度,至於把控就要看你的文筆了,雖然我們不提倡華麗辭藻,也要有所涉獵,讓人挑不出錯處,能脫穎而出,自然會得到主考和各部的賞識。」
銘宇此刻已經沒了最初的迷茫,用力點點頭,起身朝着周恆抱拳。
「多謝師尊解惑,銘宇已經知曉該如何作答了。」
周恆欣慰地笑笑,這小子是個聰明的,只要不是過於迂腐,自然能脫穎而出,這個他倒是不擔心。
「那就好,不要讀死書,書要為人所用,才有它的意義,不過該遵守的規則,我們一樣不要出格,只有如此才不負你多年苦讀。」
「銘宇知道了,這會兒回去就研究策論,之後有不解的地方,在過來請教師尊。」
周恆擺擺手,銘宇躬身施禮走了,看着一旁臉上帶着傻笑的薛老大,周恆咳嗽了一聲。
「就這麼認師傅了,你就沒什麼表示?」
薛老大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銘宇離開的方向。
「表示啥?」
周恆上下看看薛老大,這貨總是裝憨憨,其實聰明着呢,不知是什麼原因,反正是只要提到花錢,這貨就開始裝傻。
想想隨即釋懷了,跟他較真生氣的是自己。
「算了,你也不用跟我裝傻,他們也該去回春堂了,你去趕車,先送我去回春堂,不知道張小姐如何了,然後你去世子府,將世子接到回春堂。」
看到周恆一臉嚴肅的樣子,薛老大趕緊湊過來。
「接世子去回春堂?這是為何?」
周恆嘆息一聲,看了一眼屋頂,臉上顯得有些落寞,要知道那十錠金子可是一筆巨款啊。
現在想想還真的有些後悔,不過蘇曉曉的要求還是要完成,不然這丫頭可不是省油燈,說不準能去宣揚什麼。
「你跟世子說,大同帶回來的東西,蘇五小姐發現是什麼了,我要去照顧張小姐,還是讓世子陪着蘇五小姐去一趟北山,或者人煙稀少的地方,去試一試那東西,不然這事兒恐怕要露餡。」
薛老大一哆嗦,不知怎地,只要聽到蘇五小姐這四個字,就感覺到後脖頸子冒涼氣。
「行,馬車早就套好了,那我們走吧,先送你去回春堂,之後我去世子府,我瞧着這事兒還是我跟世子先說說,不然照着他的脾氣,一走了之也是有可能的。」
周恆白了一眼,「他不去,東西就人盡皆知了,讓他看着辦吧,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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