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剪頭的尖端已經沒入兩截椎體中間的縫隙處。
周恆抬眼環顧一周,用一把骨科鉗捏住箭頭的一端。
「來吧,你們幾個按住老侯爺,我嘗試一下,盡力從刺入的方向拔出來,這樣損傷能小一點兒。」
三人都鄭重地點頭,小六子趕緊給周恆擦汗。
周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
捏着鉗子,仔細觀察了一下。
箭頭露出來的部分很大,只有尖端五分之一的位置,鑲頓在兩個椎體的縫隙處,這樣的比例讓周恆還是很開心的,這說明自己最初的判斷沒有錯。
當時給寧遠候灌腸,主要也是查看一下他的相應神經是否受損,括約肌是否能夠控制,發現這些沒問題,周恆才敢說做手術的事兒,不然這手術完全沒有意義。
排除一切雜念,周恆抓緊鉗子,這箭頭是斜着四十五度刺入的,所以周恆雙腿分開,用肚子頂着床邊,雙手用力,口中開始倒計時。
「三......二......一......」
隨着最後一個數字出口,那三人全部用力壓住寧遠候,周恆雙臂用力,朝着斜上方拔去。
如此用力,那箭頭紋絲未動,鬆開後幾人喘着粗氣,周恆低下頭仔細觀察了一下,下方用探針可以通過,也沒有發現有什麼機關,怎麼就拔不出來,難道和骨之間包裹住了?
「放大鏡!」
小六子將放大鏡推到周恆眼前,周恆不斷提示,調整到合適的方向,這才停下,仔細看過去,果然箭頭邊緣已經被椎體邊緣的骨骼包裹。
周恆微微蹙眉,「麻煩,被骨結痂包裹了!」
劉裕湊過來,從放大鏡裏面看得比較真切,果然骨骼形成的結痂已經附着在箭頭上,不放大還真的看不見。
「那現在要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將它撬出來吧?」
周恆搖搖頭,「不行,撬出來損傷了腰椎,那麼這個手術毫無意義,給我最小號手鋸。」
張安康動作很快,趕緊找到手鋸遞給周恆,這箭頭尖端是菱形,想要將它們分離,需要割四個面,周恆手中的手鋸動作幅度非常小,緩緩鋸着。
期間讓小六子報了兩次寧遠候的各項指標,別說老侯爺身體狀況真的不錯,周恆此時手已經有些抖,只是將上面的兩個面鋸好。
鄒毅柟想要接替,周恆搖搖頭。
「來吧我們再試一次,下面看不到,我都不敢上手,箭頭下方就是腰動脈,如若鋸子一個不小心刺入進去,我們救治都來不及。」
幾人點點頭,自然知曉周恆所說的動脈位置,幾人按住老侯爺做好準備動作。
周恆用鉗子捏住,再度開始倒計時,隨着這一次全力一拔。
砰一下周恆整個人靠在平車上,瞬間倒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
他一停下,下意識看向手中,鉗子還在,鉗子尖端果然是那個箭頭,周恆臉上一喜,趕緊舉起箭頭。
「拔出來了!」
說着,將箭頭丟在張安康舉起來的一個盤子裏面,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幾人都非常興奮,看向盤子,周恆一擺手,將外層的手套脫掉換了一副,沖洗後仔細看向那處缺損。
雖然外部看着箭頭進去五分之一,不過要算上骨結痂的,周恆用鑷子戳了戳結痂的部位,增厚比較明顯,這是人體自我保護的一個狀態,不用去除。
周恆將周邊擦拭了一下,儘量將筋膜和肌肉復原。
雖然這裏有了缺損,不過這樣的損傷無需處置,過段時間自己就可以恢復。
之前切掉的條索狀結締組織也被劉裕他們兩個清理乾淨了,周恆抬眼看向小六子。
「將藥換掉,現在用鹽水,還有青黴素,雙通路輸入,出血不多不用理會,行了縫合吧。」
德勝不用吩咐,趕緊開始縫合,他現在是回春堂每天手術最多的人,縫合到麻痹那種,手速絕對不遜於周恆。
很快縫合完畢,周恆瞥了一眼,密度鬆緊度無可挑剔,包括外面的紗布都處理的非常完美。
此時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能做的都做了,就看寧遠候的恢復能力了。
「行了將老侯爺送回病房,帶上腹帶固定,十二個時辰內俯臥,小六子每隔四個時辰給老侯爺按摩雙臂和雙腿保證血運,還要用環狀軟墊擎着膝蓋、手肘、下頜,免得生褥瘡,行了動起來吧!」
隨着這聲吩咐,眾人動了起來,拎着老侯爺叫着號子將人平移到推車上,直接送出手術室。
周恆撤下身上的隔離服還有手套帽子口罩,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渾身濕透,簡單擦拭了一下,換上乾爽的衣物周恆才走出手術室。
外面等候的寧遠候夫人和盧平南直接湊到近前,畢竟剛才雖能看到寧遠候推出來,可直接進了病房,啥也瞧不見。
周恆一看就知道他們的想法,趕緊朝着二人微微施禮,盧平南急切地問道。
「周院判辛苦了,不知我父親手術做的如何?」
周恆微微笑了一下,接過劉裕遞過來的托盤,看向老夫人安撫道:
「老侯爺的手術非常成功,這是從老侯爺一二腰椎間隙取出來的箭頭,似乎當時這箭上有毒,周圍的肌肉將他們全都包裹起來,老侯爺的身體自愈能力很強大,直接將這箭頭和毒素包裹,這次一併全都取出了。
老侯爺此刻麻藥勁兒沒過去,最快要下午才能清醒,之後需要慢慢靜養,不過腰椎上畢竟有所損傷,行走要逐步恢復,還要輔助後期的訓練,您二位放心手術還是很成功的。」
老夫人手指都有些顫抖,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試探地問道:
「你是說......你是說侯爺之後還能站起來?」
周恆點點頭,「時間的問題,現在外因已經去除,只要後期好好配合治療和康復運動,恢復行走沒有問題,這是步態可能沒有之前利落。」
老夫人眼淚瞬間下來了,聽到周恆的這番解釋,趕緊搖搖頭。
「只要能走就行,他一輩子在沙場上馳騁,和野馬一般,如若讓他窩在床上等着死,還不如殺了他痛快。」
盧平南不斷點頭,鄭重地給周恆施禮。
周恆趕緊扶住他的手臂。
「這是做什麼,我們不過是醫者本分,盧二爺還是帶着候夫人回去休息吧,你放心在回春堂一定照顧周全。」
盧平南點點頭,老夫人控制了一下情緒,朝着周恆努力笑了一下,別說這侯府的夫人就是不一樣,絕對有大家風範。
「好,侯爺信你,老身自然信你,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能接受,平南我們回府,在這裏還耽擱周院判他們診治。」
周恆微微欠身,送二人離開。
見到車馬離開,身側方華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周恆一側頭,看他一眼,臉上帶着狐疑。
今日一早並沒有見到這人,昨日從寧遠候府回來後他就走了,周恆並沒問他是否回宮了,人家是皇帝身邊的人,自然不用自己操心。
「呦,是方公公啊!」
方華趕緊擺手,「周院判千萬別這麼叫,生分!怎麼着,寧遠候的手術已經結束了?」
周恆點點頭,「手術很成功!」
方華湊近一些,「那咱們什麼時候去下一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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