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張小公爺下了船登上馬車後,那碼頭邊上留下了無數的嘆息。
下一次張小公爺出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這樣俊美的人兒怎麼就不愛出門呢。
碼頭距離張家新庄子其實不甚遠,這也是張小公爺為何會選在潮白河碼頭下船的原因。
當距離莊子越來越近的時候,張小公爺就愈來愈激動了。
他乾脆下車讓小周管家牽過來一批戰馬,直接催動戰馬先往莊子那邊趕去。
妙安足利鶴、苗類米魯姬武將們見狀,則是一併下車打馬跟在了後面。
遠遠的,張小公爺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如上次自己從江南回來的時候那樣,那個壯碩的身影顯得有些蕭索。
就這麼站在了莊子門前,身後跟着一位老僕。
老者高大壯碩、虎目環首,虬髯飛揚下身着黑色的肅穆軍裝端的是威赫如戰神再世。
然而那雙虎目中此時卻儘是期盼,不斷的掂起腳向着大路張望着、似乎期盼着什麼……
張小公爺猛的便感覺眼睛好酸,卻見他急急的勒住了馬頭滾下馬來。
隨後竟是不管不顧的向着那身影跑去,那身影亦是動起來。
「大父!!」
遠遠的只需一眼張小公爺便看出,這是自家的大父。
他衝到了前面便推山倒柱的拜倒在地上,對着那露出了面容的老國公「砰砰砰~」的便是磕了仨響頭。
老國公甚至伸手都沒有來得及拉,直至張小公爺磕完了才滿眼心疼的一把扯起他。
「孫兒不孝,叫大父擔憂了!」
心疼的擦了一把孫兒額頭的紅印子,這虎頭國公竟是虎目微紅聲音有些發顫。
「傻虎兒,傻虎兒吶……」
遠遠的,田蕾看到了這幅情形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爺爺田浩。
轉過身去,田蕾擦了擦眼角。
米魯卻是低着頭,她亦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大父。
「來來來……別站着了,回家了!都回來罷!」
虎頭老國公看着又多了兩個女子跟着回來,倒是沒有什麼意外。
在密奏裏面孫兒也說的清楚了,只是那麻賣批的陳州同居然誑老夫乖孫兒練內丹功!
這尼瑪就坑了,好好身邊一堆姑娘現在連個蛋都木有啊!
「伯虎和徵伯他們都挺爭氣的,考下解元。」
虎頭老國公亦是在這個時候,才會表現出自己年紀漸長的一面。
對於孫兒的幾個徒弟他雖然平日裏不甚言語,卻從未少過關心。
而且虎頭國公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唐伯虎喜歡春娘、張嫣然二女。
虎頭國公便先把張嫣然劃拉到了張家支脈裏面去,算是給了個身份亦不算低。
春娘這邊則是先將其贖身,而後又尋一命婦將其認做女兒。
如此一來二人的身份就不再是問題了,畢竟大明朝這官員妻妾的身份此時還是要求的較嚴的。
「家裏的情況都還好,伯虎這次也沒出去會友多在桃林里讀書……」
領着孫兒穿過桃林,卻見那規劃好的張家莊子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靜瑟的潺潺流水穿過淺淺的池塘,洋洋灑灑的月光飄落在清澈的池塘上。
透過清澈的流水還能看着下面潔白的鵝卵石,以及那些調皮嬉戲在水中的游魚。
一盞盞燈籠在這莊子中被掛起來,從路邊一直到一家家的宅院。
規劃的平整而順暢的莊子裏,順着月光、燈火可見錯落有致的宅院。
每一棟的宅院中都有着小牌樓,田蕾和米魯兩人見着這山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們從未想過一個山莊居然能這麼建,一個村莊居然能夠這麼規劃!
穿過那桃林遠遠往來,這山莊便宛如仙境一般掩面而上。
燈火月光映襯之下,走在這莊中的水泥道上讓人不由得流連忘返。
「很美罷?!這是公子親自設計的呢!」
看着二女痴痴的看着這莊子中的夜景,櫻子笑着走上來:「走罷!公子還要見好多人呢!」
二女被櫻子這麼一呼喚才回過神來,趕緊道謝隨後跟上了隊伍。
順着大道走到了祠堂邊上,那裏是村莊中大擺宴席、舉行重要活動的地方。
此時這裏已經擺了一百餘張桌子,整個張家莊子的人全都來了。
自家小公爺又立下功勳回來了,這誰都高興啊!
張家的根基是啥?!就是這張家莊子,莊子裏的莊戶們。
而張家莊子依靠的是什麼,亦是英國公張家的赫赫聲威與輝煌!
只有英國公家好,張家莊子才會興旺。
也只有張家莊子興旺、不斷的有漢子可以練出來,護持張家子弟上沙場搏殺功勳。
這張家才能夠憑藉功勳,繼續在國朝輝煌下去。
「恩師……」唐伯虎這聲恩師,那是真叫的情深意切啊!
這從去歲大案開始迄今,唐伯虎走出陰影跟在這恩師身邊那是實實在在的學了不少本事。
就說這計然之策,唐伯虎就敢說全大明他在了解程度上絕對能排在前五。
在行伍一途,咱老唐那也是跟恩師在晉陽外與韃靼見過生死的人啊!
而且這武舉子咱也是考下來了的,咋算都比現在很多老行伍要強出一大截了。
還有那撫民一途,咱也是沿途安撫、安置過災民的。
這點上咱亦不比哪個知縣甚至知府差,可能還比他們強出更多。
「莫做兒女姿態,這次希哲、徵明可有信心了?!」
來迎接的還包括了文徵明、祝允明二人,甚至還有如今「帝國第一噴王」、《帝國時報》主編錢福。
徐經見狀趕緊上前躬身作揖:「回恩師的話,都來了!且成竹在胸,此科必中!」
「是!有螭虎先生、錢公悉心傳授,學生茅塞頓開怎敢不中!!」
卻見這二人感激的對張小公爺躬身作揖,他二人對於科舉一事可上心多了。
這二人中文徵明那真是考運悽慘,弘治十年到正德十一年七次鄉試不第啊!
到底是連舉人,都沒混到一個!
說起來,這真真是聞着傷心、見者流淚啊!
歷史上這哥們直至嘉靖二年才被以貢生身份,舉薦到了京師任職。
不過當時吏部還挺看得起他的,給的是翰林院待詔。
而老祝比文徵明大好些,提起這科舉路來亦是坎坷不已。
這哥們十九歲中的秀才,但考了五次鄉試在弘治五年才考上舉人。
隨後悽慘的日子開始了,考了足足七次會試、甚至他兒子都比他前一科考上進士了。
他還是在舉人的路上徘徊,你說這悲劇不悲劇?!
「好!但酒不可多飲,此時更當多溫習功課不可懈怠。」
張小公爺笑着對徐經等人道:「待高中之日,再行慶賀!」
「哈哈哈……莫言道些許功名利祿俗人事,今夜盡興且飲勝!!」
這話說的唐伯虎他們幾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能這麼堵人的還有誰?!
自然是目前這大明第一噴王錢福錢與謙了。
「功名利祿俗人事,柴米油鹽日復日。
釋褐華殿笑作賦,布衣陋巷潦倒詞。」
張小公爺的這首打油詩前後意思可有些不好聽了,前兩句意思是:
你說功名利祿不過是俗事,那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不是俗事?!
可你還不是每日都用着麼?!
「釋褐」二字則是指褪去平民身份,有了官身。
用在這裏便是說你錢福錢與謙,都是考上狀元的人了。
可以入「華殿」面聖作詩的,自然站着說話不腰疼。
而人家伯虎他們幾個跟您比就是「布衣」而已,作不得什麼「華殿賦」只能弄點兒「潦倒詞」。
錢福錢與謙這老傢伙聽得張小公爺的這首打油歪詩,不由得臉色一紅但又很快撇嘴。
「平仄不對,生搬硬湊!」
張小公爺則是眨巴着那雙漂亮的丹鳳桃花,笑眯眯的道: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這首詩一出張小公爺從前作過,但老錢沒想到又被拎出來抽他用了。
頓時這鼻子都要歪了,人家歪詩不錯但能圓回來啊!
而且這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可不就是說的人家張小公爺自己麼?!
唐伯虎等人見狀趕緊勸着上桌,錢與謙這時才似乎恍然馬上借坡下驢!
祝允明他們幾個則是一邊感激着張小公爺解圍,一邊則是嘆氣。
別看您錢福錢與謙是狀元郎出身,可論及罵人一途您還真沒法跟小公爺比啊!
特麼這張小公爺是能罵人罵到出話本、罵到出《肥堆敘話集》的狠犢子呢!
您這是腦子抽抽了,沒事兒刺我等功名利祿的事兒干甚啊!
都知道這張小公爺脾氣可不好,而且跟他家大父一個死德行護犢子。
「得得得……老夫與你賠不是了,你不飲酒便老夫自己飲罷!」
錢與謙看樣子似乎認慫了,卻見他哈哈一笑。
似乎是責怪自己口不擇言一般,端起了被子自罰一杯。
張小公爺本來也不是那種計較的人,就是瞅這老傢伙開口就愛刺人。
終究是沒忍住,讓他也嘗嘗這被刺一下滋味。
「老夫的酒可是喝了,玉螭虎今日回來有酒卻無賦這可不對啊!」
卻見錢與謙這酒杯放下,便促狹的對着張小公爺擠了擠眼睛:「來一首唄!」
「啊?!啊?!」這下輪到張小公爺傻眼了,怎麼又要作詩啊!
卻見這錢福錢與謙瞬間不好說話了:「老夫可是挨了你一刺,不來首詩詞怎熄心火?!」
「錢公啊!你好歹也是文壇前輩,形象!形象啊!」
張小公爺見此不由得哭笑不得,這老傢伙還沒到七十呢!
但只要兩杯馬尿下肚了,頓時有「從心所欲不逾矩」之態。
「形象個鳥兒!」卻見這錢與謙的袖子直接擼起來了,瞪着眼珠子便道。
「老夫吃了你一刺,要求不高做首詞總得有罷!」
好罷!好罷!這老傢伙是要找回場子的意思,這其實也是他好文的表現。
「好好好……小子這便作、這便作!總得給小子想想罷!」
張小公爺苦笑,難怪這老傢伙這麼好說話就認慫了。
根子在這兒啊!
老傢伙可知道,張小公爺其實平素不愛做詩詞。
尤其是出了《肥堆敘話集》之後,那詩詞幾乎就沒做過了。
他又熟知張小公爺護短的脾性,甚至玉螭虎懷疑這老傢伙特麼是不是故意的!
張小公爺沉吟了會兒,卻忽覺兩股目光望來。
抬首望去,卻是田蕾、米魯二女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而與自己的目光對上時,這二女又忽的低下頭去頓時微微一笑。
「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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