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曲山,從山上到山腹內,處處都在戰鬥。
秦人部落的牧人如今是人多勢眾,而是一個個俱都精於合圍撲擊之術,便是猛虎惡狼,也會被他們的圍殺之術輕易幹掉。
六曲樓的人大多武藝高強,可是個人武勇在訓練有素的戰陣配合撲擊之下,其實能夠發揮的作用極其有限。
好在這裏不管是山上還是山腹內,大部分地方沒有寬敞的空間讓牧民戰術充分發揮他們千百年來圍獵野獸訓練出來的合圍撲擊之法,這才形成現在的膠着局面。
可是,敵眾我寡啊!
六曲樓的人固然都是精英,很是苦戰了一番,給秦人造成了大量殺傷。但是,整個形勢,顯然仍是對秦人有利的。
六曲樓中本來不乏技藝超群、可以飛檐走壁,出入宮闈如入無人之境的高手,可惜如今卻在倉促間,很多都窩窩囊囊地被一些草原健兒合力殺掉了。
李淑賢站在高處一塊大石上,前方兩棵樹,枝權橫斜,樹葉茂密,遮住了他的身形。
李淑賢看着整個六曲山上處處廝殺的場面,神情很是冷靜。
在他身後,站着兩名侍衛。
他當初任大使,前往秦人草原時,曾攜有一隊親隨,隨着他被封為左丞相,這些人也就成了他的貼身護衛。
靳無尚本想以此表明自已用人不疑。反正李淑賢的隨從不過十七八個人,在秦人草原上,在他靳無尚的部落里,這麼點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之後,李淑賢用他的作為,徹底打消了靳無敵的戒備,這些人的自由度就更高了。
這次智取六曲樓,對靳無尚來說至關重用,所以李淑賢這位他最信賴的左丞相也被派了進來,以依附靳尚的一個小部落首領的身份。
李淑賢冷靜地觀察着整個六曲山的動靜,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侍衛匆匆跑來,喜孜孜地道:「大人,小的隨秦人殺進山腹,親眼見那山腹中庫房,金銀累積如山,只是糧秣卻並不多,盡如大人所料。」
說着,他還捧了捧突然大了兩圈的腰圍。
李淑賢捋着鬍鬚,微微一笑。
不一會兒,又有一名侍衛跑來,悻悻然地稟報道:「大人,六曲第一樓是接待外客之所,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什,被一位千夫人一怒之下,一把火給燒了。」
李淑賢閃目望去,果見一處山峰,仿佛烽火台上的一道狼煙,一道濃煙滾滾而起。
再過片刻,又有兩個隨從跑回來,身上還各自背着一個大大的包袱。
其中一人氣喘吁吁地道:「大人,秦人攻進山腹,瞧見那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盡數掠擄了去。我二人遵大人吩咐,只揀書冊之物收拾,搶得兩包袱簿冊,卻還不知有何用處。」
李淑賢看看二人胸口,二人胸口鼓鼓囊囊的,其中一個東西沒有藏好,一條金鍊子掉出半截來,還在他胸口晃蕩着。
李淑賢暗自苦笑,只是這些所謂的隨從,都是羊浩從急腳遞中選拔出來的精幹,他不怕這些人,卻有些怕那個羊皓,不敢得罪,是以只得佯作未見。
李淑賢道:「這些簿冊,比那金珠玉寶還要值錢百倍,你們好生收着,回頭交予大王,大王必有厚賜。」
二人一聽大喜過望,趕緊把包袱緊了緊,生怕掉出一冊去。這一低頭,其中一人才發現胸口露出一載金鍊子,不禁吐了吐舌頭,趕緊塞了回去。
李淑賢乾咳一聲,移目他顧,只當沒有看見。
李淑賢派出的人不斷地歸來,最後兩人遠遠奔來,還要不時繞過那些正在混戰的雙方,步伐仍然矯健,看來不但眼力極好,體力也是極好。
二人飛奔到李淑賢面前,竟然只是微微氣喘,顯然仍有餘力。
其中一人向李淑賢抱拳道:「大人,那密道,我們已經發現了,悄悄做了記號,仍按他們逃走時佈下的障眼之物做了佈置,免得被人發現。」
李淑賢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很好,狡兔三窟,六曲樓雖是承平四百年,早已失了戒備之心,但我就不信,他們連一條後路都沒有,呵呵,好!好的很,你二人立下了汗馬功勞啊。」
另一名急腳遞道:「大人,您交辦的差使,已經全都辦妥了,咱們這就離開麼?」
李淑賢扭過頭去,草叢中,驪珠被人反綁雙手,口中塞了團破布,正用求懇地眼神兒望着他。
李淑賢走過去,按着刀柄,望着驪珠道:「你,可願跟我走?」
驪珠立即張大了眼睛,拼命地點頭。
她只是一個女兒家,一個草原貴族帳下的舞姬。
秦帝要她做什麼,她自然只能照辦,可如今已到生死關頭,她哪裏敢不答應。
李淑賢臉上露出笑容,手離開刀柄,摸了摸她嫩滑的臉蛋兒,柔聲道:「只要你安心跟着我,我自不會虧待了你。」
李淑賢說罷,轉身對一名侍衛道:「把『我』拋出去吧!」
那侍衛答應一聲,從草叢中又拖出一具屍體,那屍體穿着、髮型與李淑賢一模一樣,只是臉龐被砸得稀爛,就像肉搏中被敵人活活打死一般。
那侍衛抓住屍體的腰帶,奮力向前一拋,那屍體便順着陡峭的山坡翻滾了下去。
李淑賢四下看看,一揮手道:「走!」
李淑賢手下隨從就押着驪珠,跟着李淑賢,腳步匆匆地遁向六曲山後山。
前山正打得不可開交,人腦子都要打成狗腦子了,他自然不會這時去湊趣,要走也得先翻到後山,再繞道離開。
……
六曲山上打成一團的時候,楊瀚卻正在與小談大快朵頤。
楊瀚盤腿坐在矮几前,面前一張銀盤,盤中一大塊帶骨的羊腿肥肉。
楊瀚使喚一口小銀刀,一手抓着骨頭,一手用刀切下一塊熱氣騰騰的鮮美羊肉,在小碗調料中蘸了一蘸,遞到小談碗中。
小談苦着臉央求他:「大王,會胖的~~~」
楊瀚板着臉道:「吃!是胖了重要,還是你和孩子強壯重要?你好端端的,又不是有妊娠反應,為何不多吃東西,你已有了身孕,孩子要靠你供養生長,你不好好吃東西,你和孩子豈不都要瘦了。」
小談扁着嘴兒,見楊瀚板着臉,只好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肉。
小談有了身孕,她的體質與千尋倒也相仿,不像小青,明明挺強健的身子,偏是吐的厲害。
小談有了身孕後,倒是胃口大開了,能吃能喝,沒幾天臉蛋兒就微微有了圓潤之意。
這一下小談可有了心事,她自忖與青女王固然沒法比,和千尋陛下也是比不得,萬一胖了,容顏不復,那大王還會喜歡她麼?
因此小談便有些刻意控制自已的食量,旁人也不敢管她,但楊瀚得知此事,哪肯答應,才有今日親自逼她用餐的事兒發生。
這手把羊肉下鍋熟時,什麼調料和食鹽都不加的,不膻不腥,煮至七八成熟,這時只蘸一點調料,肥嫩濃香,實是難得的美味。
楊瀚逼着她足足吃了小一斤的羊肉,這才哈哈大笑,道:「這才對嘛,你啊,不要多想,你是習武之人,待孩子生下來,你只需每日勤練武藝,很快就會恢復如昔,依舊苗條可愛的。」
小談撅着嘴兒,依舊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其實楊瀚如此體貼,她也覺得心窩暖暖,可是卻仍對保持身材有一分執念。
楊瀚笑道:「你呀,小青和千尋與你一樣有了身孕,要胖大家一起胖,你怕什麼。」
楊瀚瞧她嘟着嘴兒可愛,伸手就想去刮她的鼻頭,抬起手來,才發現手上滿是湯汁油漬,便揚聲道:「來人,毛巾!」
「是!」
外邊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便有一個少女款款地走了進來,手中捧着一張托盤,上邊盛着兩塊投洗過的毛巾。
到了矮几前,那少女跪坐下來,雙手抬起托盤,雙眸下垂,眼觀鼻、鼻觀心,十分地乖巧。
楊瀚拿了塊毛巾給小談,自已又拿起一塊,細細地拭淨了雙手。
楊瀚要將毛巾放回托盤上,那少女急忙伸手來接,兩下里位置錯了一下,那雙分外柔滑妖冶的纖纖玉手便與楊瀚擦了一下,少女連忙縮手垂眸。
楊瀚瞟了她一眼,這一眼望去,竟爾眼前一亮。
面前,竟是一張俏媚不可方物的面孔。
眉兒細細長長,宛如弦月長掛星空;一雙明眸微微地垂着,卻有一種狐一般的媚麗,那小瑤鼻兒極是精巧,因為微微垂頭,看的更是分明,仿佛象牙雕就一般,毫無瑕疵。
草原上,這樣氣質、姿色的女子實是太罕見了,楊瀚沒料到莫雕氏派到小談身邊的人竟有這樣的絕色,不免大感意外。
只是因此一來,他的注視卻讓那少女感覺不安了。
那少女雖是垂眉斂目,非常乖巧地跪坐在絨毯上,卻能察覺到楊瀚看來的眼神,兩瓣紅唇便有些不自在地忸怩了一下,微微地一抿,唇瓣卻仍是微微地上挑着,將一種青春嬌美寫意地煊染在她的臉上。
楊瀚忙收回目光,拈起杯來,卻發現奶酒已空。
小談瞧了二人情形,卻是心中一動。
楊瀚如今稱王四年,後宮中一共只有三個女人,其中小青還是剛從東山歸來。
這三女之中,身世地位最低的就是小談,實也難怪她常常生起危機感。
為大王生下一子半女,自然是一種固寵的手段,可若在此期間大王冷淡了憐愛之意,卻也難說是個得不償失的結果。
但是,若能有個盟友……
小談眸波瀲灩了一下,便嫣然道:「啊!大王還不識得她呢,妾身為大王引見一下,這位姑娘,叫莫雕狐,是莫雕夫人的次女,小談與她一見投契,如今已經認了她做妹妹呢。」
小談說罷,轉向荼狐,笑吟吟地道:「小狐,還不快叫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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