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帶來的老人,是當朝宰相蘇轍,也是蘇東坡的弟弟。道友閣 m.daoyouge.com
當朝宰相之所以前來山下等何邪,其實也只是一時巧合,並非特意,何邪在老人家眼裏,還沒這麼大面子。
天下會的事情傳到朝堂,其實並沒引起多大重視,這種事情很難在朝堂上翻出什麼風浪,在朝中諸公看來,這只不過是粗鄙之人不知天高地厚,沐猴而冠,貽笑大方罷了,如何處置,全憑官家心意,大家都是文人,也沒人會為天下會這種武林門派說話。
只是依然有很多人上書揭發,說天下會圖謀不軌,不敬天恩之類的罪名,要求嚴懲天下會「賊首何邪」,取締天下會。
但奇怪的是,當揭發者剛舉報完後,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反駁,替天下會說好話。
黃裳畢竟曾是官家身邊之人,所以這次來東京,很容易就見到一些大人物。
知道天下會的不止一人,於是很快又有人站出指控,但接着,還有人站出來為天下會說好話。
一來二去,朝中眾臣竟有十餘人參與到這場辯論中,一方稱天下會是顛覆社稷的邪教,一方則說天下會是報效朝廷的好組織,爭得不亦樂乎。
隨着群臣爭辯,黃裳加入天下會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一時讓眾人都非常吃驚。
官家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所以當廷壓下,和了稀泥。
但還是有很多「有識之士」越想越覺得天下會狼子野心,再次聯名上書。
黃裳深知這件事一個不好,就會讓宋廷和天下會鬧翻,所以他把目光瞄上了蘇轍,他相信只要這位當朝宰相說句話,必然能讓天下會渡過此關。
他打聽到蘇轍會來少林寺上香,所以特意趕來少林寺,和蘇轍製造了一場偶遇,連番勸說下,蘇轍死不鬆口,只是到了山下,蘇轍突然問起,何邪是不是會來少林寺?
黃裳一猜便知道是少林方面透露了口風,一時心中猜疑,卻也不便說謊,只好實話實說。
蘇轍說,他會在這裏歇息半個時辰後再回東京,如果何邪到了,他便見見何邪,如果何邪沒到,這件事也就不用談了。
話中之意,便是今日天下會不能搞定這位蘇相,那麼很可能明天天下會就會面臨來自宋廷的鎮壓。
聽黃裳滿是擔憂地講完,何邪心中其實很是不屑的,因為蘇轍的小手段,他一眼就能看穿。
什麼歇半個時辰,看緣分?
蘇轍定是打探到了何邪半個時辰之內必然會到少室山下,才這麼說,目的只不過是給天下會施加壓力。
一種權謀之術而已。
不過宋廷的態度,對天下會來說的確很關鍵,至少要爭取宋廷默認天下會存在的態度,直到鳩摩智拿下吐蕃才行。否則宋廷一旦宣佈天下會為叛逆,對於何邪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雖不至於致命,卻也十分麻煩。
何邪原本做了幾手準備,並不打算現在就見朝廷的人,不過既然碰見了,也不妨一見,若是談得好了,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他讓喬峰等逗留原地,自己則隨黃裳徑直向知客亭走去,目光有意無意往山上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那邊,一個和尚正施展輕功,飛快向少林寺飛掠而去。
「何邪拜見長者。」到了涼亭,何邪大大方方向蘇轍持禮而拜,儼然一副士子做派,倒是讓蘇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只是長者這一稱呼,倒是讓蘇轍會心一笑,這個何邪,果然是個人物,簡簡單單一個稱呼,便讓他一番小手段付諸東流。
他以宰相身份施壓,人家根本不接這茬,直接叫你長者。
放在後世,就等於把高官叫老伯。
「可有表字?」蘇轍淡淡開口。
「回長者,表字德約。」何邪道。
「以檢正德、以德束己,好字。」
蘇轍贊了一聲,但旋即目光變得凌厲,語氣也變得森寒「德以行表,汝既明德,何以不尊天子,不敬朝廷,妄自尊大,逆行天下?」
何邪面不改色,道「長者何出此言?在下開山立派,以天下為名,便是要報效天下,為民謀福,莫非在下所圖,和朝廷所為相逆?」
「伶牙俐齒!」蘇轍冷笑,「即想為天下謀福,何以揚言聚眾數十萬,以利而邀民寵?」
何邪微微一笑「以金相交,金耗則忘;以利相交,利盡則散。天下會以利而聚眾,以金而惠天下,只得一時風光,便如流星過無痕,長者又何必擔憂?」
蘇轍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仍語氣生冷「凡所為者必有謀,汝以為能瞞得過天下人嗎?」
何邪故作疑惑「在下而立之年,以一身武藝報效天下,何須隱瞞?天下會為天下人謀利謀福,又何以隱瞞?」
「那麼吐蕃諸部入長安,汝作何解釋?」蘇轍緊緊盯着何邪的眼睛。
何邪笑了。
「吐蕃苦戰亂久矣,天下會順天而行,何需解釋?」他說,「且化外之民,不通禮儀,正需教化,天下會所做,難道不是官家所想嗎?」
蘇轍淡淡道「有些事官家能做,朝廷能做,你卻不能做。」
何邪嘆了口氣「官家非不為,實不能也。」
「大膽!」蘇轍頓時怒聲大喝。
何邪卻仍淡定自若,微笑一抱拳「大膽者,方能為君分憂,為民謀福,長者以為然否?」
蘇轍死死盯着何邪良久,但何邪始終面不改色。
「然也。」最終,蘇轍語氣突然緩和下來,臉上也有了笑意,「吾觀德約,似已成竹在胸?」
「只因多年謀劃,今朝已成。」何邪也笑道。
蘇轍頓時瞳孔一縮,道「德約做事周密,少年老成,若入朝堂,必有大作為,可惜,可惜。」
「居江湖之遠,憂廟堂之高。」何邪笑道,「只要有心,哪裏都能為君分憂。」
「若德約有心入仕,吾可向官家親自舉薦。」蘇轍試探笑道。
何邪躬身一拜「長者厚愛,若蒙天子垂青,不勝榮幸。」
蘇轍又靜靜看了何邪一會兒,臉色終於徹底緩和下來。
「君子養心莫善於誠。致誠則無它事矣,唯仁之為守,唯義之為行。」蘇轍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此言與君共勉之。」
「謹受教!」何邪再次一拜。
蘇轍點點頭,淡淡道「玄慈大師言你與吐蕃僧人、鮮卑餘孽勾結,且私納契丹武士,圖謀大宋武林,可有此事?」
何邪不假思索道「玄慈大師着相了。」
蘇轍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屑一笑道「的確是着相了,可惜了一世修行。」
頓了頓,又深深看着何邪道「德約,好自為之!」
「謹記長者教誨。」何邪再次躬身。
蘇轍走後,黃裳欣喜道「尊主,天下會無憂矣!」
何邪淡淡一笑,看着蘇轍離去的身影,道「憂不在天下,自是在朝堂了。」
剛才一番交鋒,自會讓朝堂有所憂,但卻不會再對天下會喊打喊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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