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澤拉着魏華玉,不讓她衝動。魏柔娘穿成這樣來楊柳鎮轉三圈,還說是音姑讓她這麼幹的,肯定又是一場事兒對着音姑,對着他們來的!
他仔細打量魏柔娘的穿戴,青鴉鴉的頭髮只用一支素簪子半綰起,因為常年不出門不下地,捂的很是白皙,巴掌小臉尖下巴,一臉堅毅仿佛受了屈辱。
於文澤雖然是男人,但自己娶的娘子就清秀端方,魏華玉雖然不好打扮,但他時常出入飯莊酒樓等地送菜,也見過那些打扮起來的人。音姑不可能沒啥事就叫她把自己打扮起來到鎮上轉三圈!
又看她穿的衣裳,上身月白色繡花的外衫還沒啥,可那艷俗甚至帶着風塵味兒的裙子,就看出門道來了。
魏華玉看他盯着魏柔娘打量,雖然一直相信他不是那種看別的女子的人,可也心裏不舒服了。
於文澤示意她看魏柔娘穿的裙子。音姑為啥讓她穿成這樣來楊柳鎮轉三圈?還說帶她上山!
這一注意,魏華玉也發現了,裙子艷俗難看,還是新做的。她們才逛過布莊和成衣鋪子,這料子也不便宜。雖然她在家裏受寵,可二房折騰的事不少,銀子花的像流水。前段時間又給魏柔娘治臉,給柳氏救命,還賠了錢嬸兒銀子。怕是沒錢給她扯布做這衣裳。
魏柔娘想先入為主,讓眾人都知道,魏華音不願意幫襯自家哥哥妹妹,不願意幫自己親爹,是忤逆大不孝!還威逼她出醜,讓她打扮成這樣出來,心懷不軌,目的不純。
她料定了魏華玉會大聲囔囔,然後鬧起來。
卻沒想到於文澤看出端倪,直接攔下來了,「柔娘!音姑跟幾個小孩上山抓幾條蛇賣,她攢錢是為了治病解毒的!她從小跟你們一塊中了毒,要不是上一次中毒,兩種毒混到一塊爆發了,大夫都發現不了,只能慢慢被毒死!現在奶奶把音姑帶出來分家單過,她一沒地,二沒靠的,就掙那倆辛苦錢攢着解毒!」
魏柔娘臉色有些難看。這於文澤不過一個不親的姐夫,竟然來說她!他之前也沒這麼不遺餘力的幫着魏音姑那個賤人!
之前魏音姑只一味地瞎鬧,啥事兒都鬧,看見吃的就走不動,鬧的事還多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大部分都是和吃有關。只要讓魏華玉買些吃的哄哄就算了。
現在事情一層層揭露出來,於文澤也慎重警惕了。尤其魏華音好不容易才掙來些好名聲!
掃了眼四周人的眼神,繼續說,「你說的要跟音姑上山打蛇,漫山遍野都有,音姑也沒那麼大能耐攔着不讓你們去!」
魏華玉冷哼,「只怕你們看音姑打蛇賣到錢了,眼饞眼紅,想要分錢吧!」
一下子就把魏柔娘戳穿了。
魏柔娘只能哭,梨花帶雨的哭,嬌弱可憐的哭,「大姐!不是這樣的!三姐姐打蛇拿的有東西,二哥只是想學。大姐這一兩個月都是過門不入,也不知道家裏艱難。爹趕考更是連盤纏都沒有!為了爹,為了家裏,我和二哥哥才不得已出來。三姐姐帶着外人,不願意帶二哥哥。我和娘,我們都求她,她見村里人都看不過去,這才說,只要我穿成這樣出來鎮上轉三圈,就帶一個上山!」
「說的全是對你有利的!還不是想要分錢!音寶兒他們抓蛇都是幾個人合作一塊,賣的錢平分!你們是想加兩個人,分走兩分錢吧!」魏華玉直接咬定她。
「不是的,大姐姐!我和二哥只是想學會就行了。是三姐姐不願意幫爹!看爹作難,就算她逼我做什麼,我也會做的!」魏柔娘柔弱的低泣,擦了擦眼淚。
魏華玉看她滿口都是小妹的錯,氣的臉色發青,「那你來我跟前幹啥?就是為了宣揚宣揚音寶兒不孝,還不如你一個不是親生的繼女孝順!?」
「我......我是看到大姐姐見我這樣,臉色不好,怕大姐姐以為我這樣出來了生氣,這才過來解釋。」魏柔娘來時就已經謀劃好了說詞。
於文澤拉了把魏華玉,她就沒抓住重點,而且他說起音姑中毒需要解毒的事,魏柔娘也無視略過,神色簡直自然的很。眼神閃了閃,「音姑就靠那一點銀子解毒的!她連續中了十來年的毒,我和玉姑,還有姥爺姥姥,我們都在拼命幹活兒,攢錢給她解毒!大夫說再毒發就容易丟命!家裏五六口子人,就別去逼音姑那點微薄進項了!」
不管魏柔娘說啥,他都回音姑中毒的事。連續十來年中毒是事實!顧大夫也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幾乎哪個村的都有被毒蟲咬了毒草碰了的皮膚名都找他治過。他說的有絕對的信服力!
魏柔娘要說音姑忤逆不孝,不幫她們。他就把更大的事實拿出來,讓人再多聽聽,多問問,音姑是為啥連續十來年中毒!?是誰下的毒!?惡毒後娘跑掉跑不掉!?
看眾人迥異的神色,魏柔娘心裏暗恨。這於文澤竟然說話也這麼惡毒!還站在那個死肥丑的賤人一邊!
於文澤親疏分的很清楚,他是玉姑的丈夫!是音姑的親姐夫!二郎不中用,岳母不在人世,那他就得站出來維護玉姑和她妹妹!
就在魏柔娘被眾人異樣的眼神盯着,有些羞恨無地自容的時候,林藥奴過來,照例買蓴菜牛肉羹。看到魏柔娘,她本意也沒有幫架的意思。但想到魏華音被劫持還一臉冷靜,給她清洗傷口包紮的時候面不改色,請求她不要告訴魏玉姑,就生了惻隱之心。
「咦!這不是前幾天說買給魏音姑的裙子嗎?」
魏柔娘扯布的時候,林藥奴也在,她先宣揚了自己被迫借錢給魏華音扯布做裙子,求她幫幫當爹的前途,等魏華音收下穿着裙子出來的時候,就被人說嘴嫌惡了。
沒想到魏華音會提出要她穿着轉三圈的事,還被林藥奴給當場說穿。
魏華玉也終於明白,她這是讓音寶兒帶着她們去上山分一份錢,音寶兒不願意。她就假惺惺給音寶兒做裙子,卻做出這種艷俗難看的。音寶兒不要她的,說出了讓她穿着轉三圈的話。她這就到鎮上來抹黑音寶兒!
看她惡狠狠的眼神,周圍人也指指點點的,魏柔娘待不下去,擦着眼角的淚珠兒,傷心欲絕的離開。
魏華玉心裏暗呸了一口,揚起笑臉對着幫忙說話的林藥奴招呼,「要吃啥?還要蓴菜牛肉羹?」
「對!兩碗蓴菜牛肉羹!」林藥奴付了錢,把湯盆遞給她。
魏華玉舀了滿滿一盆,多舀了不少牛肉粒和她喜歡吃的蓴菜,以示感謝。
有人趁着機會上來打聽魏華音中毒的事兒。
魏華玉只說大夫查出來的,救回了一命。別的不多說,當爹的不讓吭聲。
眾人唏噓,後娘惡毒!
那邊魏柔娘紅着眼睛跑走,遠遠看見陳維仁,眸光一轉,擦着眼淚繼續跑,直接衝進了他懷裏,撞上,疼的驚呼一聲,「啊——」摔出來。
陳維仁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把她拉起來,「柔娘!?你這是咋了?」剛才就看見她哭的傷心欲絕,只顧着哭,路都不看了。幸虧撞着他,她這個樣子,要是撞別的男人懷裏......
魏柔娘兩眼紅紅的像個受驚的兔子一樣,連忙抽回胳膊,擦擦眼淚,「沒有事兒!沒有事兒!」
陳維仁習慣性的猜到,「又是那個死肥丑豬欺負你了!?」
「你別再這樣說三姐姐了!她不管對我做過什麼,她都是我的三姐姐啊!我不會恨她,不會讓別人說她的!」魏柔娘帶着點不悅又柔弱可憐的提醒他。
陳維仁不以為意的怒哼了一聲,直接問她,「她咋欺負了?」
魏柔娘搖搖頭,有些失魂落魄,帶着絕望的含着淚看了他一眼,轉身朝人少的路上走。
陳維仁之前就覺的她跟那些鄉下的丑村姑都不一樣,還念書懂詩詞,更高看她。剛才那一撞,她身上的淡淡的女兒香仿佛還縈繞在懷裏,又看她那個樣子望他一眼走了,不自覺的就抬腳跟上去,「柔娘!柔娘!你告訴我,那個死肥豬咋欺負你了!我幫你出氣!整治那個醜八怪!」
看他跟上來,魏柔娘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滿臉的不願意說,直接走到河邊去。
「柔娘!你跟我說,我肯定會幫你出氣的!」陳維仁跟上來,說話聲音都放柔了。
魏柔娘滿臉淚痕的扭頭看他,「她之前......逼我換親,讓我嫁給你。我敢奢望過。她也料准了你們陳家看不上我,肯定會作踐我,讓我名聲敗壞!」
陳維仁神色有些不好,「那個......我......」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們這樣的人家,所以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我只一心讀書練字看詩詞,不想做個庸俗無用的人。我不吃不喝,不穿不打扮,只想多買兩頁紙練字。多做點繡活兒給三姐姐買了肉,剩下的攢着買本書。我一直這麼過了......十幾年,我......」魏柔娘淒柔的說着,忍不住崩潰般哭起來。
陳維仁頓時心疼不已,「我......我沒有說過你配不上我!你念書識字,跟她們都不一樣!那些鄉下的土村姑都比不上你!更何況那個丑豬!」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魏柔娘別過臉,哭了一會,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這是我這幾年穿過的唯一的新裙子!是我借錢扯的布,熬夜趕做出來的!」
陳維仁看着那顏色也覺的艷俗風塵,「這裙子......不像你會穿的!」
「這是三姐姐喜歡的,我是給她做的。」魏柔娘含淚道。
陳維仁看這裏面果然有事兒,立馬追問她。
魏柔娘似是而非的把事情講了一遍,「......現在我是想不到別的什麼好辦法幫爹了!我不想雖然找一個有錢的嫁過去,只能想着拼一回。誰知道,三姐姐根本不願意幫我!」
陳維仁被她柔弱又內里堅強的哭形象深深打動,又聽她不願意找個求親的有錢的嫁了,立馬道,「柔娘!我幫你!讓那個死肥丑豬滾一邊去!你想掙錢,我幫你!」
魏柔娘看看他,搖搖頭,「我是不會白白拿別人銀子的!你是想存心讓良心難安!」
本來陳維仁還想着給她些銀子,一聽她說這話,有點沒辦法了,「那......那你咋辦?我咋幫你?」
魏柔娘想了一會,「我會做衣裳,要不,我做衣裳,你幫我找人買吧?爹說對我寄予厚望,我又念了那麼多書,不讓我學那些女人拋頭露臉。所以我不好出去。」
「那你就給我做吧!我給你錢!」陳維仁張口說出。
魏柔娘一下子羞的滿臉緋紅,低下頭,「我......我......我做女兒家的衣裳。」
陳維仁看她小女兒嬌羞的模樣,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先給我做!」
魏柔娘受驚的抽回手,「你......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欺辱人!」
這一問,讓陳維仁覺的冒犯她了,歉意的看着她,「那我幫你找人買你做的衣裳!不過你扯布的衣裳不就是借的錢,你哪還有本錢?」
魏柔娘犯了難,柳眉輕蹙,「這......」
「算我借給你的!你從我家鋪子裏拿布料,做了衣裳,我負責幫你賣掉!」陳維仁笑着保證。
魏柔娘不太情願。
陳維仁又說了幾句好話,然後讓她答應下來。
不過魏柔娘不讓他跟着,她自己先去看看布料,然後扯了布拿回家做。而且她那三圈,還沒有轉完。
一說三圈還沒有轉完,陳維仁臉色又拉起來,咒罵了魏華音幾句,掏出來身上帶的十兩銀子給她,「你先用,不夠我再拿了給你!」
「夠了!這些夠了!」魏柔娘感激不已,然後又回到鎮上轉剩下的兩圈。順便到鋪子裏看了布料,然後扯了幾塊料子。
聽人好奇,她就解釋,「我自己做的衣裳,就是之前以別人的喜好買的料子,結果不好看不要了。我準備做幾套好看的衣裳。我是做衣裳補貼家用的。」
「原來是為了讓人看她做衣裳的!」不明白真相的人看她那裙子是顏色艷俗,不過上身的月白色繡花衣衫倒是素雅好看。
扯了布,魏柔娘背着回家。那個賤人想讓她出醜,她可不是個蠢的,任由她擺佈!她也能掙錢!還能借着和陳維仁走近關係!他覺的她身份底,陳家覺的她低賤配不上,不願意換親。那就讓他們瞧瞧,她才不是那些身份低賤的土村姑能比的!讓他們求着想要娶她!
走到半路就碰到不放心來接她的魏二郎,她把布給他,講了以後要做衣裳賣錢的事。
「你拿來的錢買拿這些布?」魏二郎驚奇的問她。
魏柔娘沒有告訴他見了陳維仁的事兒,「是賒的,要交衣裳的。」
魏二郎點點頭,看她那麼為家裏着想,被逼到這一步,心裏更加氣恨魏華音,也更心疼她。
魏柔娘讓他把東西拿回家,她到東小院來找魏華音。
東小院這邊正熱鬧一片,魏三多和魏小福幾個小隻的都在這,趁着空檔里,魏華音教了他們一段《三字經》,兩個人搖頭晃腦的背,說在學堂里念書的人就是這樣背書,又扮演夫子教訓學生,說說笑笑熱鬧一堂。
魏柔娘在門外聽着,心裏恨毒不已。之前這些人都鄙夷嫌惡魏音姑,根本不願意多搭理她,背地裏都罵她下賤,肥丑,黑豬,沒教養。現在卻這麼多人湊到她這來!
在門外站了一會,平復心情,深吸口氣,敲開門,「三姐姐!我按你要求的條件,在鎮上轉了三圈!」說着已經委屈到眼眶發紅,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魏華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知道她肯定是做成了什麼,「那你可放心,我下次上山打蛇,肯定帶你一個!」
翠姑臉色有些不好。
「好!三姐姐說話算話就好!」魏柔娘滿臉快忍受不住的樣子,說完話,轉身跑回家去。
翠姑不高興道,「音姑!幹啥非要答應帶着她!?她啥也不會幹,就是為了分走咱們一份銀子!」
魏華音定了一會,才說話,「躲不開去,也強拒不了。」
翠姑張了張嘴,泄氣了,「二叔要是明事理點,對你好點。二郎哥要對你不那麼壞,我也不會不甘願幫他們!可魏柔娘她們太惡毒了!你攢錢不光吃飯,還要治病解毒呢!毒就肯定是她們下的,還不承認!」
「別說了,沒人信。」魏華音說她。
魏春荷幾個連忙說她們信,「要不然十來年你一直在中毒,還能自己給自己下毒不成!?」
「我娘也說,她可得好好活着,不然讓我們遭上個後娘,可沒好日子過了!」
魏春荷生病求了不少神,更信這個,「我爹娘都說,音姑能中了毒還能活着長到這麼大,都是音姑親娘保佑的!「
其他幾個人也都紛紛點頭認同,畢竟她們都是見識過柳鳳娟鬧鬼的。要不然柳家咋會做那個讓人魂飛魄散的法事!
魏春荷希望魏華音上山帶着魏柔娘的時候,也帶着她,前幾次她可以跟着學,不會白分錢!
魏華音身上的傷卻得個幾天養,樊氏也擔心,不讓她再急忙忙的上山去。拘着她在家裏養傷。
等她們玩了半下午,回家去。翠姑坐過來,「音姑!那幾個人,還有里正的孫子,我們真得帶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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