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養好了身體,再次召開朝議,出現在朝臣面前。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不同的是,他身邊多了一位三皇子蕭成義時時相伴。
還有就是,朝議時,永泰帝一直坐着,不曾起過身。
說話的聲音也顯得弱小了些,甚至讓人產生了語氣溫柔的錯覺。
朝臣們搖搖頭,趕緊將這個荒唐的念頭甩出腦袋。
太可怕了!
大家發現,曾經暴躁如雷的永泰帝,變得溫和,冷靜,語氣不急不緩。
即便他不同意朝臣的提議,他也會耐心細緻地反駁,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怒吼斥罵。
換了風格的皇帝,明顯比以前更好相處。
只是,朝臣們都覺着不太適應。
大家都習慣了曾經那個暴跳如雷,脾氣性格模式化的皇帝。
曾經的皇帝,雖然不好相處,但是他的下一步行動,輕易就能猜中。
現在的皇帝,很好相處,可是誰都猜不准他的心思,不敢打包票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這很糟糕!
無法揣測皇帝的心意,這對朝臣來說,猶如狂風巨浪,是天大的災難。
朝臣靠什麼生存?
一靠自身能力!
二靠揣摩聖意!
只要能摸准皇帝的心思,官場仕途,無往不利。
現在……
災難啊!
眾臣面面相覷,都是一臉p。
陛下啊,請你恢復暴躁如雷吧!我們適應良好,一點都不計較。
是真的不計較啊!
嚶嚶嚶……
皇帝堅定不移要改變風格,走溫和純良風,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難受啊!
永泰帝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突然發現,朝臣並不懼怕他的怒火,反而害怕他溫和平靜的模樣。
真是奇了怪了!
早知道如此,當初他發的那些火,生的那些氣,敢情都是對牛彈琴,全都是自個給自個找難受。
永泰帝氣笑了!
他連連搖頭,突然醒悟到,過去的他,的確有點蠢。
難怪被朝臣玩得團團轉。
只可惜,醒悟得太晚。
老天爺不肯給他多一點時間。
私下裏,他對三皇子蕭成義悄悄說道「看清楚朝臣們的嘴臉了嗎?當你不動聲色,喜怒無形,他們就開始慌了!他們最喜歡揣摩聖意,玩弄人心,但是只要你在他們面前不露絲毫痕跡,他們就無計可施。」
「謹遵父皇教誨。」
他又指點道「你就是太年輕,心頭藏不住事情,很容易被朝臣利用。甚至很多時候,朝臣會故意激怒你,讓你暴露出真實的情緒,他們就可以利用這一點,為自己謀利。天子要壓制朝臣,朝臣也在想辦法左右天子,這本身就是權力的博弈,容不得半點心不在焉。」
蕭成義將皇帝的話,默默記在心中。
永泰帝嘆了一聲,「朕走了很多彎路,吃了很多教訓,你一定要吸取朕的經驗教訓。諸侯王已經被圈養成豬,不足為慮,也不能朕分憂。以後,你要記得重用皇室宗親,同朝臣分庭抗禮,這是權利的平衡。朝堂上,最忌諱一家獨大。你要切忌,嚴防死守外戚。朕不希望百年之後,還看見外戚之禍。」
三皇子蕭成義張張嘴,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皇的意思是,要防着成陽姑母嗎?」
「你自己怎麼認為?」永泰帝將問題又拋了回去。
蕭成義仔細琢磨了一下,「仲家勢大,雖說仲家人不居高位,然而在京城的影響力卻不容小覷。而且,仲家豪富,又有成陽姑母造勢,恐怕有點難。」
難在何處?
自然是難在打壓成陽公主。
想要打壓成陽公主,就得打壓仲家。
一環套一環,不能有差錯。
言下之意,真正有資格有能力打壓成陽公主的人,目前只有皇帝一人。
他日,蕭成義登基,身為新皇,皇位尚不穩定的情況下,他還得依靠成陽公主的支持,豈能反過去打壓。
所以說皇帝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永泰帝卻說道「此事你記住就行,若是遇事不決,可以問你母后。」
蕭成義打壓不了成陽公主,但是陶皇后可以。
永泰帝早就想好了這一切。
之所以,皇帝現在不出手打壓成陽公主,也是同樣的原因。
蕭成義登基之初,還需要成陽公主的支持。
等到皇權穩固之後,就可以出手打壓成陽公主。
聞言,蕭成義秒懂。
他深吸一口氣,躬身一拜,「兒臣謹記父皇教誨,不敢辜負父皇地期望。」
永泰帝望着窗外。
炎炎夏日,他的腿上還蓋着一條羊絨毯子。
他的身體,真的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只等黑白無常索命。
他拍拍蕭成義的手臂,「好好學着,有不懂的地方就問。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朕這般,手把手指導你如何做個天子。」
「父皇!」
蕭成義直接跪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他從父皇口中聽到明確他為儲君的話。
雖然之前早有猜測,可是同親耳聽見,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心,砰砰砰……快要跳出來。
臉頰漲紅,又激動,又緊張。
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兒子配嗎?」
永泰帝哈哈一笑,「你是朕的兒子,當然配!好好學習,不要懈怠!」
「諾!」
蕭成義笑了起來,笑得很開懷。
永泰帝指着一籮筐的奏章,「從今天開始,你替朕批紅!讓你提前熟悉熟悉。」
蕭成義領命,拿起批紅的毛筆,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太激動,太緊張……
怕自己做不好,怕辜負了父皇的期望,怕被人說德不配位,更怕自己無法勝任……
心中有多怕,內心就有多火熱。
他默默地鼓勵自己,父皇看好自己,說明他還是有能力的。
他一定可以做好,大膽細心……
他的心漸漸穩定下來,他的手也不再發抖。
他一筆一划,按照父皇的指示,寫着批語。
最近多是討論西北軍事的奏章。
燕守戰那裏要怎麼辦?
涼州兵馬,又該如何安撫?
給賞賜,是應該的。
可是朝廷沒錢。
去年東西南北乾旱,糧食絕收,又鬧反賊,賦稅還不足往年的三成。
可謂是淒悽慘慘!
今年,又是打仗,還沒到收取賦稅的時間。
現在朝廷都是在吃老本。
今年如果賦稅收不上來,朝廷都得破產。
這般情況下,能維持朝廷的運轉,官府有序辦差,軍隊出力平亂,都是靠着祖萌,靠着老祖宗們積攢下來的威望。
拿錢賞賜涼州兵馬,有難處啊!
真的拿不出來,只能欠着。
可是涼州兵馬不接受欠款,他們要求比照幽州兵馬,把郡縣給他們。
只要有了地盤,就有人口,也就有了賦稅,養兵的錢就能解決。
但是,朝廷不能開這個口子。
燕守戰那裏,本身就是一步臭棋。
所以,朝臣基本上都是要求收回成命,之前的聖旨無效,收回渤海郡。
如此一來,涼州兵馬也就沒理由問朝廷要地盤。
蕭成義斟酌了一番,小聲詢問,「關於西北軍事,不知父皇可有決定?」
永泰帝考教他,「你認為該怎麼做?」
蕭成義想了想,心中其實早有腹案。
臨時還是組織了一下措辭,才說道「兒臣以為,父皇當初下旨將渤海郡交給廣寧侯,是不得已為之。如軍西北邊患解除,此時收回渤海郡,的確有些不妥。但,又不得不收回來。兒臣以為,可以考慮給廣寧侯一筆補償,換回渤海郡。」
「什麼補償?」
「給他一子賜封爵位,一個子爵,足以打發他。甚至可以給筑陽縣主加爵,升為郡主。如此一來,燕守戰也就沒有理由鬧騰。」
永泰帝暗暗點頭,「有個問題,你是否考慮到。給燕守戰的兒子賜爵,按照規矩,應該賜封二子燕雲同。然而,世人皆知他看重長子燕雲權,然而燕雲權是庶出,此事何解?」
蕭成義笑了笑,早有成算,「這個難題,不如就交給燕守戰自己發愁。朝廷只管賜封,至於具體賜封哪個兒子,燕守戰得自己拿主意。」
永泰帝也跟着笑了起來,「此法可行!聽聞燕雲權還沒成親,朕甚至可以答應燕守戰,為他長子賜婚。」
「父皇英明!筑陽縣主那裏,她的爵位要不要升一升?」
永泰帝思慮良久,最終決定,「升!燕守戰必定會將爵位留給長子燕雲權,朕同時給筑陽升一升爵位,正房好歹還能繼續壓着側室,叫燕守戰難受。燕家那邊,始終得保持現在的平衡。燕守戰對筑陽既防備,又奈何不得。如此一來,他們夫妻才不會一條心。」
「父皇言之有理!」
永泰帝輕輕敲擊着椅子扶手,「當初,筑陽給朕出主意,朕也是糊塗,竟然聽信了她的話,真的將渤海郡給了燕守戰。如今細細回想起來,朕不得不懷疑筑陽當初的用意!她和燕守戰,本不是一條心,卻又幫着燕守戰拿下渤海郡,難道她是為了為難朕,噁心朕?還是為了讓燕守戰空歡喜一場?」
蕭成義遲疑片刻,輕聲說道「兒臣以為,筑陽對皇室懷有恨意。」
永泰帝嗤笑一聲,「她若是對皇室沒有恨意,那才奇怪!她恨朕,恨所有人,她就是想噁心朕。她甚至將皇室宗親被北軍誅殺的賬,也算在了朕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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