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寧帝蕭成義持續低燒,伴隨咳嗽。墨子閣 www.mozige.com嘴裏還長了一串水泡,開口說話痛,喝水也痛。
    太醫說,是因為心火旺盛,需要服用清火的藥物。
    連着吃了十來天的藥,病情沒見好轉,也沒惡化。
    氣的太寧帝蕭成義發脾氣,不肯再喝藥。
    他渾身難受,嘴唇乾裂。
    從北軍大敗,北軍將軍吳法天戰敗身死的消息傳到京城那天起,他就沒有吃過一頓安生飯,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下來。
    做皇帝太難!
    身下這個位置,是世上最要命的位置。
    偏偏這個位置的外表,被包裹得炫目多彩,金碧輝煌,以至於人人都眼熱這個位置。
    殊不知,坐上這個位置後,才發現,一切都是折磨。
    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獄中,被地獄之火炙烤。
    痛不欲生!
    太寧帝蕭成義埋首,心中太痛,太悲,太怒……
    已經不知前路該如何走。
    他望着窗外,六月天,熱得人心發慌。
    晴了半個多月,地面仿佛已經乾裂。
    他喃喃自語,「朕,還能支撐多久?」
    大太監羅小年嚇壞了,「陛下千萬別嚇唬老奴!否極泰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太寧帝蕭成義自嘲一笑,「朕,是不是根本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因為,朕,根本擔不起這份重擔。」
    「陛下慎言!陛下是先皇欽定的皇位繼承人,才德兼備。現如今,只是暫時的困難,陛下切莫妄自菲薄。說不定,再過幾個月,朝廷大軍就能打敗烏恆兵馬,還大魏江山一個太平盛世。」
    蕭成義嘆了一聲。
    此時此刻,他並無信心能打敗烏恆兵馬。
    他說道:「現如今,北邊戰事,連個統兵大將都沒有。幾路兵馬各自為政,互不統屬,這仗如何打?」
    「陛下不如召集朝臣宗親,大家一起商量,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先讓朕靜一靜。」
    太寧帝蕭成義此時並不想見到朝臣宗親的嘴臉,他覺着噁心,並且倍感壓力山大。
    羅小年勸不動,發愁。
    「那,陛下好歹把藥喝了。」
    「喝了這麼長時間的藥,朕的病情可有好轉?一群庸醫,朕,真想宰了他們。」
    羅小年不敢說話了。
    只能沉默地陪着皇帝一起看窗外風景。
    沒什麼好看的啊!
    天天都看着一樣的風景,不膩味嗎?
    有內侍走進來,「啟稟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書房內安靜如雞,皇帝似乎沒有聽見內侍的話。
    羅小年一看這個情況,當即沖內侍低聲吼道:「沒看見陛下在忙嗎?告訴皇后娘娘,請她改明兒再來,今兒陛下沒空。」
    內侍遲疑着就要答應……
    卻不料,太寧帝蕭成義在此刻突然說話,「請皇后娘娘進來!」
    「諾!」
    內侍急匆匆離去。
    太寧帝蕭成義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羅小年。
    羅小年嚇得趕緊跪在地上請罪,「老奴死罪!」
    太寧帝蕭成義表情複雜地扯了扯嘴角,「以後不要擅做主張!」
    「諾!」
    羅小年老老實實起身,站在角落,活像個鵪鶉,儘量將自己縮起來,不被人發現。
    ……
    仲書韻帶着宮人,走進書房。
    「陛下今兒好些了嗎?都這個時辰,怎麼還沒吃藥?」
    盛着湯藥的藥碗就放在桌上,還冒着絲絲熱氣。湯藥半點沒見少,一看就知道沒動過。
    「皇后來了,坐吧!」
    「臣妾伺候陛下喝藥!」
    「不必!這藥不遲也罷!」蕭成義掃了眼藥碗,表情着實嫌惡!
    仲書韻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
    她靠近蕭成義,「陛下可是因為病情沒有好轉,心生怒氣?」
    蕭成義冷哼一聲,並沒有作聲。
    仲書韻一邊觀察他,一邊說道:「要不這樣,我讓太醫把藥方改一改。不過,太醫早就說過,陛下年輕,最好不要用虎狼之藥,以免留下病根。還說,陛下這病,只要陛下肯放寬心,定能好起來。」
    蕭成義指着窗外,「內憂外患,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卻無人能替朕分憂。你讓朕如何放寬心?皇后莫要說些空話,你回吧!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
    仲書韻頓時眼眶一紅,心頭難受得要命。
    她撇過頭,偷偷擦拭眼淚,片刻之後才說道:「都怪我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
    見她傷心,那一刻,蕭成義軟了心腸。
    想起這些日子來,仲駙馬擔任少府家令一職,殫精竭慮,開源節流,使得少府的財政情況好轉了不少,他就不忍心繼續對仲書韻擺臉色。
    他伸出手,替她輕輕擦拭臉頰,「哭什麼?朕還沒死呢。」
    「我沒哭!我就是心頭難受,無能為力的感受太糟糕。」
    他一聽,頓時就是一聲嘆息。
    「是啊,無能為力的感受快將人折磨瘋。朕一想到,仗,打不完。這天下,有可能敗落在朕的手上,朕的心頭火燒火燎的痛。朕是罪人,朕對不起列祖列宗!」
    「陛下千萬別這麼說。」仲書韻緊握住他的手,「陛下把藥喝了,儘快振作起來,重整旗鼓。北軍雖然敗了,但是朝廷大軍還沒有敗。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成義搖搖頭,「朕,心頭矛盾得很。幾路大軍各自為政,誰都不服誰,朕該讓哪位將軍做統兵大將,節制各路大軍?」
    仲書韻遲疑道:「我也不懂軍國大事,陛下不如召集朝臣和宗親,共商此事。或許也可以安排一位知兵的老臣出面統領,最大程度地避免驕兵悍將們不聽號令。」
    蕭成義輕輕敲擊桌面。
    知兵的老臣,有啊!
    世家官員裏面,有好幾位知兵的老臣。
    只是……
    能信任他們嗎?
    他倒是想啟用皇室宗親,奈何,皇室宗親要麼資歷夠卻不知兵,要麼就是一群酒囊飯袋,要麼就是知兵然而資歷卻不夠……
    總之不夠資格號令那群驕兵悍將。
    如果……
    當年,先皇不曾誅殺天下諸侯王,他也就不用為此事發愁。
    那群被誅殺的諸侯王,雖說驕奢淫逸,不事生產,卻擁有足夠的地位身份,基本上也都知兵……
    這樣一群諸侯王,足以統領那幫驕兵悍將,抵擋烏恆兵峰。
    奈何,先皇一聲令下,知兵的諸侯王死光。
    皇室宗親,自此元氣大傷,多年來都不曾恢復。
    蕭成義揉揉眉心,頭痛。
    他難受得要命。
    偏偏這個時候,內侍進來稟報,說是朝臣匯合皇室宗親,在外求見。
    朝臣們情緒略顯激動,放言道,如果皇帝不肯見他們,他們就要硬闖興慶宮。
    「放肆!」仲書韻率先呵斥,「誰給他們的膽子?讓禁軍將他們擋在外面,不許打擾陛下靜養。」
    內侍遲疑不動。
    在興慶宮內,皇后娘娘仲書韻的威嚴還不足以讓這些宮人聽令行事。
    見內侍不動,仲書韻氣得臉色漲紅,十分難堪。
    她的手籠在衣袖內,攥緊了手絹,隱忍着不得發作。
    好在,蕭成義替她解圍。
    「皇后暫且退下。宣諸位愛卿宣政殿覲見!」
    「諾!」
    內侍領命而去。
    仲書韻委屈得不行,卻又不肯顯露分毫。
    蕭成義輕輕握住她的手,「你先回去。等朕忙過這一陣子,我們去行宮住一段時間。」
    「陛下當真要去行宮?」
    蕭成義點點頭,「辛苦你替朕打理後宮。」
    「陛下言重了,打理後宮本就是臣妾的職責。我就不耽誤陛下會見朝臣,告辭!」
    ……
    蕭成義拖着疲憊的身體,來到宣政殿。
    耳邊嗡嗡嗡,朝臣們在他面前叨叨叨,令他難受得要命。
    他總是控制不住去走神,偶爾會跟不上朝臣的思路,令他更感疲憊。
    一場朝議,足足討論了兩個時辰,快將他折磨瘋了。
    他不堪其擾,乾脆做出決定。
    吳法天罪孽深重,夷三族!
    任命太尉崔大人為討虜大將軍,統領各路兵馬,率兵抗擊烏恆王庭。
    崔大將軍領旨,「臣,定不負陛下所託!」
    「崔愛卿儘快擬定出兵章程,擇日出發!」
    「諾!」
    吵鬧許久的兩件大事,在蕭成義頭痛欲裂的情況下,終於有了個結果。
    消息傳到宮外,不少人都替北軍將軍吳法天感到不公!
    「吳法天連死都死不安寧!死了還要牽連家族被夷三族,果真慘痛!」
    「吳將軍出師不利,若他還活着,不知有何感想。」
    「陛下做出夷三族的決定,未免太過冷酷!吳將軍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最後竟然落一個戰死沙場,夷三族的下場。」
    ……
    金吾衛出動,抓捕吳氏族人。
    圍觀者多達上萬人,將整條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巷子裏頭,一輛馬車停靠。
    平親王蕭成文端坐在馬車內,看着車船外,金吾衛押送吳氏族人離去,心情頗為複雜。
    他口中罵着吳法天,說應該誅他九族,心中其實還是不忍。
    吳法天的功勞,不可抹殺。
    豈能因為一次戰敗失利,就夷三族!
    然而,聖旨已下,此事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吳家人……
    麻木者有之,不服者有之,恐懼者有之,痛哭者有之……
    經過人群,吳家有人高聲吶喊,「我不服!吳氏一族皆不服!天下人都不服!皇帝昏庸無能……啊……」
    一棍子砸下,成功讓其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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