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二十四、二十……」
一隻只被綑紮好的皮囊,被堆放在平板車上。
旁邊兩名書吏同時典數記錄,為的就是怕路上有什麼折損閃失。
這些東西在一般人看來猶如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但在某些人眼中卻是龍血龍根,堪稱無價之寶。
話說……
要真是蛟龍的血,拿來沐浴洗澡會不會有什麼特殊效果?
王守業站在不遠處,習慣性的胡思亂想着,直到那皮囊裝了個七七八八,這才準備登車出發。
誰知轉回頭卻險些與麻貴撞個滿懷。
瞧他搓着手一臉苦相的樣子,就知道還在惦記着贖買犯婦的事兒。
裏面該不會有他的真愛吧?
「算兄弟我怕了你了。」
王守業無奈的攤手道:「眼下肯定是走不開,你看這樣成不?我先讓李高跑一趟,請東廠那邊兒推遲兩日再往教坊司送。」
「那就有勞賢弟了!」
麻貴鄭重其事的一拜,更坐實了王守業的揣測。
不過他也懶得深究什麼少年情懷,拱手還了一禮,便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
到了白常啟面前,王守業先是大略稟明了這次帶回來的根莖、汁液數目,然後又提出了初步研究方向:嘗試能不能利用這些東西解除詛咒。
說完之後,他剛試探着提起,要回胡同口主持大局,就見白常啟把手一揚:「不急,我這裏還有件差事,希望伯成你能親自走一遭。」
果然是另有差遣!
王守業好奇道:「不知是什麼差事,竟比黑龍入宮還要緊急?」
「說來此事也是因你而起。」
白常啟反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曾經向本官稟報,疑有白蓮教匪暗中窺探?」
白蓮教匪?
王守業微微一愣,隨即恍然道:「難道大人發現了那些教匪的蹤跡?!」
「沒錯。」
白常啟點了點頭,肅然道:「本官現已查明,有數十教匪正窩藏在仁壽坊中,很有可能是想借黑龍入宮一事生亂!」
聽白常啟說的這麼篤定,王守業心下反而犯起了嘀咕。
之前得到他稟報之後,山海監的確曾匯通錦衣衛,進行了一系列的排查蹲守,但因為一直都沒能有什麼進展,排查早就已經停了,連蹲守也從暗哨改成了明崗。
再加上山海衛的絕大多數力量,都投入到了黑龍入宮一事當中。
按理說白常啟手邊兒,壓根兒就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繼續追查這事兒。
那他又是哪來的消息?
還說的這般信誓旦旦?
再說了,抓教匪這種事兒,也用不着專程找自己回來吧?
出身錦衣衛的張世邦,才是這方面的行家。
心下雖暗生疑惑,但王守業卻也並未表現出來,而是慨然拱手道:「大人可是要卑職率隊,擒下這伙圖謀不軌的教匪?」
「正是如此。」
白常啟順勢又點了點頭,肅然道:「現如今異象頻發,難保有什麼奇物落在那些教匪手上,因此本官希望你能帶着佛光舍利前去壓陣。」
這個理由倒還說的過去。
兩人計議了一番,決定從黑龍胡同那邊兒抽出一百名山海衛,然後再從順天府、五軍都督府借調兩百人手,集中力量將這伙兒白蓮教匪一網成擒。
順天府的通判、五軍都督府的僉事,此時就在山海監內,聽說有這白撿的功勞,自然都別無二話。
故此三方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將人手調配齊整,然後以演練黑龍入宮為名,進駐仁壽坊佈控。
…………
當日傍晚。
一陣急促的登樓聲,打破了如意居二樓的寧靜。
緊接着那包廂門外,又傳來了香主趙泓倉皇的叫嚷聲:「讓開、快讓開!我有要事要向韓長老稟報!」
不知為何,守門的門衛從兩個變成了一個,再加上趙泓惶急間忘了尊卑,一時竟有些遮攔不住,被他拍的房門啪啪作響。
聽到這急促的拍門聲,韓長老嘴角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伸手自炭盆里提出酒壺,熱騰騰的斟滿了酒杯,這才淡然下令:
「讓趙香主進來吧。」
嘎吱~
房門立刻被趙泓重重推開,他踉蹌着撲跌進來,顧不得見禮,就側着身子向外一指,急吼吼的叫道:「長老,外面情況很是不對勁兒,那些官兵好像是……好像是衝着咱們來的!」
「是麼?」
韓長老似是在反問,卻又好像壓根不關心答案。
只見他低頭嗅着那暖暖的酒霧,口中幽幽嘆息道:「前兩日那邊兒打探聖物的東西時,我就覺着不對,原本還想着禍水東引,卻不曾想先引來了殺身之禍。」
「原來長老早有預見?!」
趙泓有些詫異,目光掃向桌上的木匣,試探着問:「那不知您準備如何應對?」
「應對?」
又是簡短而詭異的反問,韓長老將注意力從那杯熱酒上挪向趙泓,淡然道:「這數月以來,京中幾處暗樁都是由趙香主獨自聯絡的吧?」
這還用問?
由自己獨自聯絡那幾處暗樁,本來就是韓長老鋪排下的差事。
趙泓疑惑的點了點頭,遲疑道:「長老可是借重那些暗樁脫身?這怕是不太可行,雖然有兩個暗樁也算是有些本事,但想要在朝廷眼皮底下把咱們……」
他的話突兀的停了下來,臉上的五官扭曲抽搐着,緩緩低頭望去,卻見一截滴血的刀刃正自透胸而出。
「嗬……嗬……」
死盯着那刀尖,趙泓的五官愈發扭曲了,竭力擠出兩聲意義不明的嘶吼,脖頸忽地又往下一垂,略胖的身子也軟軟的垮了下去。
守門的護衛順勢從他後心抽出刀來,隨手一甩,在牆上繪下道猙獰而鮮艷血虹,面無表情的拱手道:「長老,我去拉幾個墊背的。」
說着,徑自挺刀而出。
韓長老目送他出門後,便悠然的端起了酒杯,一口一口的細細品茗着。
初時那杯中酒越飲越少,但隨着時間推移,竟又漸漸滿溢出來,淋淋瀝瀝的沾染了鬍鬚。
直到樓下殺聲四起,韓長老這才悵然的放下了酒杯。
…………
兩刻鐘後。
如意居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一群山海衛推開了虛掩着的房門,闖進來將包廂反覆檢查了幾遍,確認安全之後,這才列隊門前,恭迎王守備入內。
王守業進門之後,就見地上正趴着具死不瞑目的屍首,那窗前的圓桌上又伏了位皓首蒼頭的老者。
再離得近些,就見老者口鼻間儘是血痂,直將花白的鬍鬚都染成了黑褐色,身旁還放着滿滿一杯血酒。
偏他臉上,卻還帶着詭異的笑容。
含笑半步癲?
心下冒出個亂七八糟的念頭,王守業的目光卻從老者的屍首,轉向了桌子正中的木匣。
端詳半晌,下巴一揚:「讓他進來認認。」
噗通~
話音未落,就有人在走廊里雙膝跪倒,膝行着爬進了門內,離着王守業丈許遠,才鵪鶉似的抬起頭來,那透着畏怯與討好的嘴臉,赫然正是方才殺了趙泓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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