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站在大堂門口,目送着騾子領着沈白和張凌鋒離去,心下有些悵然。
大熊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笑着望着他:「就知道您肯定捨不得這倆小子。」
張楚笑了笑,道:「可能是吧。」
人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
這倆小子在他家進進出出了將近一年時間,就算是流浪貓流浪狗,也該養出感情了吧。
「您想出去走走麼?」
張楚想了想,問道:「好幾日沒見着李正了,他在忙什麼?」
「正哥?」
大熊想了想,搖頭道:「我也好幾天沒見着他的人影了。」
這人吧,就是經不起念叨。
兩人這正說着李正呢,就聽着熟悉的大笑聲從大門外飛速朝着這邊靠近。
兩人一定神,就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咧着大嘴「哈哈哈」的朝着這邊狂奔過來,四個白虎堂弟兄遠遠的跟在他身後,追他追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
可不就是李正那貨麼?
「啥事兒這麼高興啊?」
張楚驚訝的看着這貨:「撿着金元寶了?」
「哈哈哈……楚爺,俺有兒子啦!」
李正欣喜若狂的朝着張楚高聲叫道。
「啥?」
張楚腦子當機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哪來的兒子?」
倒是大熊,這會兒反應出奇的快:「花姑嫂子有喜了?」
「嗯嗯嗯嗯!」
李正拼命點頭,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張楚反應過來,心下也是一喜:「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剛剛,許大夫說花姑有喜脈!」
李正的語速快得跟放鞭炮一樣。
張楚一拍大腿,欣喜道:「好事兒、好事兒啊,大熊,快派個弟兄回家向我娘報喜!」
大熊喜笑顏開轉身就跑。
「哎哎哎,再派的弟兄去不夜坊,拉兩隊廚子回去,晚上擺幾桌,好好慶祝一下!!」
「知道了!」
大熊頭也不回的高聲回應道。
張楚再回過頭,瞅着咧着血盆大口一個勁兒「呵呵呵呵」的那貨,頗有些嫉妒的道:「你狗日的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喲!」
……
李正有喜事。
那就是張楚的喜事。
張楚的喜事,那就是整個四聯幫的喜事!
當晚,四聯幫的所有香主級以上的大哥們,齊聚張府。
四五十號錦天府內有字有號的幫派大哥從日落前開整,一直喝到月上中天,秉燭夜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的大笑聲此起彼伏,濃郁的酒氣,都沖不散張府內洋溢着的喜悅氣息。
李正今兒的脾氣出奇的好,跟誰說話都帶着笑臉兒。
張楚也由衷的為他高興,喝酒就跟喝水一樣。
李正是跟他最久的弟兄。
這貨惹禍是一把好手,但對他那是的確是沒得說。
無論是什麼事兒,只要他張了口,李正就從未皺過眉頭。
李正拿他當親大哥,拿他娘當乾娘。
他也拿李正當親弟弟,拿李幼娘當親妹妹。
不是沒人提點過他,說李正老的這樣沒大沒小,長此以往會出問題。
張楚都是一笑了之。
沒當皇帝的命,就別得皇帝的病。
人在江湖飄,身後能有一個人打心眼裏敬着你、記着你,連老婆懷了孩子第一個想到都是給你報喜的弟兄,那是福分!
是人就會有私心。
指望手下的人都能像是機械人一樣唯命是從,全天24小時無休隨時待命,叫他自殺拔刀就抹脖子的上位者,無論是他老闆、還是大哥、亦或者是皇帝,遲早都得落得一個眾叛親離收場。
承認人性都是自私的,才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用人的基本守則。
也正是因為人性都是自私的,李正才尤為可貴。
……
月上中天。
赴宴的各堂大哥們三三兩兩散去。
杯盞狼藉的酒席上,就剩下五人。
張楚、李正、大熊、騾子、餘二。
張楚舒舒服服的靠着太師椅,臉色如常。
對他而言,想喝醉都是一種奢望。
李正、大熊、騾子和餘二,皆是喝得面紅脖子粗,說話都大舌頭。
「老二啊,不,不是俺說,你,你、你,別成天就守,守着你倆爛攤子,還是多出來和弟兄們走動走動,別生份了!」
李正摟着餘二的肩膀,在椅子上晃來晃去的大聲道。
張楚瞥了李正一眼。
這貨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啊,聽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在幫餘二向他說好話啊!
他知道李正一直都認餘二這個兄弟。
因為那夜餘二給他擋過刀。
上個月烏氏那事兒,張楚交代他,一旦見勢不對,立馬清理掉朱雀堂所有香主級以上的人。
朱雀堂香主級以上的大哥,加上張猛這個堂主,一共有十二人。
李正唯獨問了餘二怎麼辦。
這貨看似沒心沒肺、神經大條,但事實上,他心頭是有一本賬的,誰對他好、誰幫過他、誰害過他,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聽到李正的話,餘二哪怕是喝醉了,都不自覺的先用眼角瞄了張楚一眼。
張楚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沒作聲。
「這,這不是幫里,幫里的事兒要忙嘛,哪有空成天瞎幾把溜達。」
餘二如是說道。
這就是張楚疏遠的餘二的原因。
這個時候,如果他餘二敢仗着以前那點交情,反問李正一句「老子不來找你,你不他娘不會來找老子啊」,張楚反倒會高看他一眼。
他不是容不得聰明人。
論智商,騾子比他餘二不知道高了多少。
他是容不得盡把小心思往自己人身上使的蠢貨。
他成天跟外邊的人勾心鬥角就已經很累了,沒精力再跟自己人勾心鬥角。
張楚端起酒碗,遙遙向餘二示意:「老二啊!」
「哎,幫主!」
餘二一下子站起來,畢恭畢敬的等着張楚說話。
「坐下說。」
張楚朝他虛按了按。
餘二依言落座,但依然是屁股挨着椅子,不敢坐實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退下去?」
張楚淡淡的問道。
餘二臉色猛然一變,強笑道:「幫主,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給你找個清閒的位子,每日喝喝茶、溜溜鳥,拿銀子養老,不用再跟着幫里的年輕人們一起風裏雨里瞎折騰。」
李正一聽,猛的抬起頭大聲嚷嚷道:「啥?楚,楚爺,這麼好的位子,俺也要。」
「正哥,咱哥倆喝酒,別打擾楚爺跟二哥說話。」
坐在李正身邊的騾子笑眯眯的拉住他。
李正嘟囔了兩句,端起酒碗跟騾子繼續喝酒。
餘二望着張楚,眼神劇烈閃爍着,瞧他的樣子,像是酒都醒了一半了。
張楚自顧自的一碗幹了,然後慢悠悠的輕聲道:「考慮考慮,想好了,去總舵找我。」
頓了頓,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遙遙向李正示意:「狗子。」
「哎。」
李正醉眼朦朧扭過頭看張楚。
「回去告訴花姑,無論她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張楚都是他的乾爹!」
說完,他仰頭一口飲盡。
「哈哈哈……」
李正大笑:「這話還需得着說?俺就算是有一百個兒子,他們也只有會您一個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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