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喬夏有明 061 心死（三）

    「你還喜歡我嗎？」

    有時候直接的說話代表了心裏真的喜歡，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就如朱霆第一次到海口跟自己說話那樣。但是也有的時候也代表了心死了，臉也不想要了，求一個明白，要一個結束。

    就像現在的陸喬。

    「陸喬，我一直都喜歡你從來沒變過，我去海南找你的時候是想見你。小時候只見過一次，我想知道隔了那麼多年那個女孩現在是什麼樣子；我按照我爸媽的意思把你接到家裏來是真的想幫你，也想天天見到你，我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上過班，我知道那其中的苦楚，所以我不想讓你受那個苦；你做手術，冒着那麼大的風險我知道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心疼你。

    可是我沒有用，在你和我媽之間我處理不好你們的關係，我懦弱無能！明知道是我媽的不對卻說不出口只讓你受委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知道常常在夜裏哭、我知道你瘦了很多，可是我沒有膽量，沒有辦法。

    我不可能為了你去和我媽爭執，更不會為了你連父母都拋棄和你出去租房子，而你陸喬也沒有辦法讓我媽順眼高興起來。」

    仿佛遙遠的記憶被勾起，朱霆竟然哭了，看着他那個樣子念及往昔，陸喬淚如雨下。

    以前陸喬可能會很心痛朱霆，但是現在因為沒有了愛的庇護，朱霆在陸喬的眼裏懦弱可憐又無能，那個曾經笑起來露着八顆牙的男孩子什麼時候也走丟了？

    陸喬為自己哭，也為朱霆哭。

    「到底是我錯了!」

    陸喬伸手抹去臉上的淚。

    「我其實要的不是要你和阿姨如何的去爭吵，其實我想要的只是你的關心和一句話，可是很多時候你都是沉默，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都已經喜歡到骨子裏，差不多已經到了卑微的地步，不管在阿姨面前受多大的委屈，只要你能關心一下，我就可以傻傻的把所有的不快都拋棄。但是你都沒有一句話說，你讓我心寒，你讓我一點面對你媽的勇氣都沒有。」

    陸喬說話的時候眼前一直浮現着25床那個女病人空洞無神的眼睛。

    她曾經的絕望，無助，心寒陸喬算是領會到了。曾經的美好和誓言在一次次深夜淚水的洗刷中、一次次的沉默相抗中、一次次的失望中慢慢消磨殆盡。

    「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在讀書，我沒有接觸到社會，我家庭的困境讓我難受，甚至到現在我都是如此。我承認我也懦弱，上大學時候別人讓我去洗廁所我都沒有多的一句話可以說。到了你家我也不會說好聽的話哄阿姨開心。我嘴笨心賤，我是缺乏圓滑處事能力，但是你們家人作為長者該有的大度和包容呢？「

    陸喬悲傷的搖搖頭「也不見得有一絲分毫吧！欺負我、羞辱我、作踐我。把我當奴隸，不許我生病，不許我花錢，不許我有一點點自主和歡喜，甚至把我當畜生一樣，當着醫生的面要我不打麻藥就做手術。朱霆若是將來你生了一個女兒在婆家裏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你會作何感想？你會心疼嗎？」

    朱霆沒有回話只是把頭又埋深了一點，像一隻鴕鳥把自己藏起來。

    流的淚實在太多了，淚水划過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陸喬又說「朱霆我以為你懦弱僅僅只是對我，我沒有想到你對你的孩子也是如此，連醫生都說的那麼清楚了孩子可以留，可是你們都固執的非要去做掉。你們只是一句話而已，可是我的肚子裏卻死了人。

    朱霆你記着是我們的懦弱逼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你們奪走我最好的年華，奪走我孩子。你們一家人讓我對所謂的愛沒有了信心，讓我對人沒有了基本的信任，你們像陰影一樣刻在我的頭腦里，你們澆滅了我對生活的信心。你們殺人誅心，你們做的好好啊！」

    陸喬淚水漣漣，說的已經沒有了力氣，可是朱霆卻依舊只是手撐在膝蓋上，埋着頭，一句話不說。陸喬一聲一聲的控訴丟盡了軟綿綿的棉花里，被吸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回應。

    懦弱如此真是實屬罕見。

    該說的已經說了，徹底心死了。這一次陸喬自己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把已經涼了的飯熱了熱，也不管朱媽媽的眼神如何，自顧的填報了肚子。

    陸喬身上不舒服，一天沒有起床，關了房門自顧睡覺，中間朱霆無聲的將飯菜送了進來，陸喬也不管是什麼張口就吃。晚上又是通宵無眠陸喬張着眼睛到了天亮，不是睡不着，是害怕在黑暗的環境下閉上眼就又掉進那個深冷的黑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