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老者卻並不惱怒,反倒捋須一陣長笑,良久方含笑道:
「年輕人,這的脾氣怎麼恁般大?你不僅不感激老夫對你的救命之恩,反而用這種態度和語氣對我老人家說話,我要聽你在此發牢騷嗎?帶你來此實是為了救你,為了你好,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洗龍安被對方搶白暗罵了一通,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紅,心中也暗怪自己方才太衝動,以致激動失態忘了對方乃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聽到對方說帶自己來此是為了救他,為了他好,心中又不禁疑惑不解。待到情緒略平後,洗龍安忙問道:
「前輩,方才是晚輩失禮了,請多多海涵,但晚輩實在想不明白,前輩帶我來此怎的又說是為了救在下?其中內情,尚請前輩不吝見告。」
白須老者微一頷首,不悅之色立時稍斂,平和地道:
「小子,你可別忘了羅大佑是在『神義無相門』中至第四把交椅的人物,當日老夫雖然救了你,但他定然不會善罷干休,何況這半張羊皮是在你手中,他如今對你只怕追查正緊,你有家也不能回了,不如暫時避避風頭,老夫這兒可謂是世外桃源,他們就是千里眼也找不到你在此處。」
聽對方這麼一說,洗龍安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無憂慮地道:「聽前輩這一分析,好我爹娘不是也要受到他們的茲擾?」
白須老者點點頭,道:「只怕有此可能!」
洗龍安狠狠的一拍自己的額頭,懊悔地道:「這都怪我當日一時賭氣,如果不窮追那隻梅花鹿,就不會有把箭射到田再鳴胸膛之事,如果不遇上他,就不會牽涉到這什麼武林秘笈之事,也就不會招致姓羅的狗賊追殺,這……這都怪我……」
聽到洗龍安提及「武林秘笈」,白須老者便由身上解下那柄蟒皮劍鞘,遞給洗龍安,道:「小子,現在完璧歸趙,該把這劍鞘還給你了,其實你也不要埋怨自己,也許這就是天意使然,你想躲也躲不開的。當務之急,便是如何對付眼前的危機!」
洗龍安此時怨恨正濃,心憂家人,見其遞來劍鞘,不由的怒火更熾,一把搶過劍鞘,道:「都怪這什麼武林秘笈,如果不是它,就決無現在的危急,我要它又有何用?」
說完,振腕欲擲向山下,白須老者眼疾手快,立時將他的手臂按住,深沉地道:
「小子,還是那麼衝動嗎?事已發生,就不要一心再深究過去,而是要面對現實。要知道,縱然沒有你這本武林秘笈,江湖也必會大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大勢所趨,雖然這份武林秘笈對你來說如眼前浮雲,但你可知現在有多少人對它垂涎三尺,夢寐以求嗎?好好保存,說不準將來你會派上用場!」
甫聞此言,洗龍安心中一動,不由地轉臉問他道:「既然前輩說眾多人都想得到這本秘笈,為何前輩卻對之好似毫不在意?」
白須老者搖頭一笑,伸手指向自己走近的谷門,道:「喏,你看到了,老夫這谷門上面所刻之字?」
洗龍安睜目望去,喃喃地念道:「塵、環、谷?」
卻又不解其意,接着道:「塵環谷?這三個字難道還有什麼深奧之意嗎?」
白須老者點頭道:「不錯,這三個字里有一些常人所想像不到的意義,至少對老夫來說是這樣的。」
「哦,晚輩願聞其詳,不知前輩可否見告?」
老者正欲答話,谷門後卻突然傳來了一片碎細的腳步聲,老者臉上立時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笑意,道:「哈哈,小丫頭出來迎接我們了!」
話音未落,果然谷門「吱」地一聲開了,一聲如鶯歌燕語般的甜甜語聲飄出來道:「爺爺,你可回來了,琳兒等了你好些日子。遲回的這幾日,看我怎麼罰你!」
人隨聲出,谷門後已然飄出一位青衣少女,婷婷玉立地站在洗龍龍與白須老者面前!
洗龍安頓時只覺香風沁鼻,耳目一新,睜眼看去,只見眼前之人不僅聲音甜,長得也甜極了,身材勻稱,胖瘦適巧,一張臉白裏透紅,粉嫩嬌艷至極,就如一朵盛放的百合,清麗脫俗,艷而不冶,尤其是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兩汪潭水,既深情,又幽邃,眉如遠山,算似玉脂。總之,看上去,你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她有什麼缺陷。
洗龍安暗暗稱奇,沒想到在這荒山僻野中,還有如此一位可人佳麗,倒真是少有之事!
洗龍安一時看得有些着迷,那青衣少女——琳兒卻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窘迫得臉上發紅,遂輕聲向那老者怯怯地問道:
「爺爺,他……他是誰呀?」
白須老者微微一笑,道:「哦,爺爺倒險些忘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介紹,這就是此次隨我一起的……」
這時,洗龍安猛然回過神來,不待白須老者說下去,便拱手一揖道:「在下洗龍安,見過姑娘。」
那青衣女子彎身施了一禮,輕聲含羞道:「小女子琳兒,歡迎洗公子大駕!」
白須老者見狀,略一擺手,道:「好了,好了,都別這樣酸溜溜的,我老人家可看不慣這一套,琳兒,還不請客人入內歇息?讓客人站在門口,這豈是我們塵環谷待客之道?」
那青衣女子扮了個鬼臉,連忙施禮道:「公子,請入內歇息!」
洗龍安卻又連忙還了一禮,才隨着白須老者一齊走入門內。裏面,洗龍安本以為是陰暗潮濕的極差環境,豈料眼前卻豁然開朗,只見洞內壁滑如鏡,雖涼不潮,洞內雖無豪華家具,但一般常需之物卻充足不缺,擺設的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可見其主人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潔好之人。
分主賓落坐後,琳兒又獻上香茗,洗龍安卻還記掛着白須老者未告之事,遂問道:「前輩,還未聽你說出這『塵環谷』三字的涵義,尚請見告!」
白須老者呷了一口茶,神情轉變為與他先前截然不同的肅沉來,聲調低沉而悠悠地道:
「洗小友,你可知道這數日來你向老夫詢問名諱,老夫只讓你叫一聲『前輩』而未告訴你真正姓名,究竟為何?」
洗龍安輕輕搖搖頭,白須老者又喟嘆一聲,似有無限愁思地道:「老夫現在給你講一個故事。」
洗龍安忙一點頭,彬彬有禮地道:「晚輩洗耳恭聽!」
他見白須老者神情肅穆,也不由得沉靜聆聽,就連那看起來天真活潑的琳兒,也被這種氣氛瀉染的緘默不語,柔荑支頤,凝神細聽。
就在兩人的沉靜中,老人像說書先生那般講開了:
「數十年前,有位高人,他武功超絕,名震四海,卻膝下無子,只有一女,便另收了兩名男徒,學藝時間一長,這對師兄弟便皆對小師妹情有獨鍾。論條件,兩人不遑多讓,但小師妹看上的卻是二師兄,而他們的師父在臨終前也將女兒的終身託付給二弟子,這麼一來,心胸狹小的大師兄在心靈深處便對其師弟、師妹產生了刻骨銘心的恨意。本來,二師弟也有成全師兄之想,但小師妹卻不欣賞大師兄自私、虛偽的為人,如果將他們硬扯到一起,他們一定相處很難……」
「最後,雖然大師兄從中百般阻撓,但二師兄與小師妹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然後,他們退隱山林,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他們相敬如賓,恩愛十分,日子過的很幸福……哪知,他們還是未能百頭偕老,不但如此,此後還發生了一連串意想不到的變故,唉——」
洗龍安見對方如此傷神,不禁心急插言道:「前輩,既然那位二師兄與小師妹兩情相悅,恩愛非常,噗何不能白頭偕老呢?莫非是嫉恨他們的大師兄從中加以破壞?」
老者微微頷首,道:「你倒聰慧十分,所料不差。試想,他們的大師兄既生性自私,心胸狹窄,對他們嫉恨已深,哪會甘心從此罷休?不過,他做的太絕了,太絕了……」
說到此處,老人的臉上佈滿憤怒至極的神色,目中都快要噴出火來,額上青筋暴現,面色轉青,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動着,就連長須都根根豎立如戟!
見此情形,洗龍安已能體會得到對方激憤的心事,但又不好截言詢問,倒是琳兒心直口快,見祖父如此神情,遂關切地問道:
「爺爺,你別激動,慢慢道來無妨,看你這樣子,倒好象比故事中的『二師兄』還要憎恨他的大師兄,今日琳兒倒是頭一次看見你講故事會如此深有感觸,全心投入!不知大師兄對其師弟、師妹做出怎樣的壞事來?」
老人卻不理會她說的這些,只顧自個兒敘道:
「二師兄與小師妹膝下一子、一女,就在他們的兒子的小女正值滿月喜慶的那個晚上……不知怎的,大師兄竟然找到了他們的隱居之處……」
聽到關鍵之時,琳兒忍不住急問道:「爺爺,那大師兄找上門來絕不善罷,他可傷害了二師弟和小師妹?」
搖搖頭,老人本來精光閃閃的眸子一下子變得黯然無光,很傷神,也很傷心,還帶着些許的愧疚,沉沉地道:
「沒有,沒有……他帶來了一對玉佩與六顆彩珠,說是作為給二師兄孫女的賀禮!」
琳兒聽得十分驚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哦,他會有這麼好心?」
「嘿嘿……」老人竟然笑了,笑聲夾雜着一種混濁的哽咽,最後,從他的雙眸中竟滾出幾顆老淚。
「爺爺,你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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