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幾分微醺,季南笙突然生出幾分趣味來,想要逗逗面前這小姑娘。
「小丫頭,難道有學問又有銀子,就沒有煩惱了麼?」他問。
「這世上有許多的事兒讓人為之發愁呢,你們莊戶人家為了生計發愁,而我,為了這天下安邦而憂慮!」他又道。
陶四喜心裏竊暗喜,季先生沒有攆她出去,而似乎想要找人傾訴的樣子呢。
她放下臂彎里的籃子,來到石桌旁,乖巧的站着。
「去年秋收我家多打了幾斗稻穀,我爺高興得合不攏嘴。我爺說趁着眼下這世道還不錯,天下也沒打仗,咱多打些糧食存着以備饑荒,先生你這麼有錢,這憂慮又是從何而來?」
她歪着腦袋,一字一句的清聲詢問着,這天真的模樣讓季南笙談興更濃。
他把玩着手裏的酒盅,眯了眯眼,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你們莊戶人家目光所及,是這一年的收成,一畝三分地的產出,但在我眼中,看到的卻並非這些。」
這一切盛世繁榮的背後,隱藏着太多的隱患和矛盾,宗室公卿之家越發驕奢淫逸,地方官吏無為而治,北方遊牧民族對邊境百姓的搶掠,西面邊陲小國時有來犯。
東面的大海之上,海盜和倭寇也是經常擾民。
朝廷國庫日益空虛,軍餉和糧草不能及時補給,軍隊調度無力……
這些都是大隱患啊!
思及此處,季南笙輕輕搖頭,眼底浮起一絲落寞和憂慮。
他以為陶四喜只是一個無知的鄉下小丫頭,看不懂他的愁緒。
卻不知,眼前的小丫頭卻是孩子的身體成人的靈魂,而且,她來自未來。
她不僅能看懂他的愁緒,她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季先生又名季南笙,大魏三年兩榜進士出身,翰林院侍講學士,從五品的京官。
在前世的記憶里,大魏王朝內憂外患,朝堂上出現好幾個陣營,有保守派,自然便有改革派。
而季南笙便是全力倡導改革,改革的第一步便是要改善稅收,充盈國庫。
季南笙這提議一出,立馬遭到了宗室和勛貴那派的反對,在最近的一波的朝堂爭鬥中,季南笙所代表的改革派落於下風。
而他又素來清傲孤冷,寧折不彎,一怒之下便罷官離京來了這南面的金雞山腳下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匠,沉溺於這青山綠水中,整日與孩子們為伴。
「先生,那您眼中看到的又是什麼呢?我常聽大人們說,但凡銀子能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您這麼有錢,還有解決不了的難題麼?」陶四喜以孩童的口吻繼續問。
季南笙道:「你這小丫頭當真不諳世事啊,先生我的那點家底,管我自己衣食無憂尚可,可當真要用在來拯救這天下,便是杯水車薪,滄海一粟罷了!」
陶四喜道:「拯救天下?這天下不是皇帝的麼?皇帝那可是天底下最最富有的人呀,聽說挑水都是用金扁擔,他還會沒有銀子?」
季南笙被她這孩子氣的話徹底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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