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時候要慢慢攀登,下山的時候卻方便多了。
潘龍在山頂轉了一圈,尋找到山勢最為陡峭的一邊,然後,縱身躍起。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巨大的弧線,伴隨着呼呼風聲,徑直朝着陡峭的山崖摔了下去。
這一摔力道奇大,尤其落腳之處陡峭平滑,根本無處用力。別說尋常人,就算是先天高手來了,怕是也沒辦法好好落地。而在如此陡峭的山崖上腳一滑,再加上摔落的力量……大概就只能考慮屍體的完整程度了。
可潘龍不是一般都先天高手,他的身體足夠堅固不說,又有至聖之靴和小強飛奔的雙重保護,落地的時候儘管是一處幾乎接近九十度的峭壁,他也依然能夠穩穩噹噹地雙腳着地。
轟然一聲,以他的雙腳為中心,周圍丈許的岩石全都崩碎,猶如蛛網一般的裂紋出現在峭壁上。然後他再次縱身躍起,向着遠處落下,無數的碎石則沿着山體嘩嘩滾落,聲音響亮得猶如山洪暴發一般。
如此這般重複幾回,等潘龍終於落到山腳的時候,就聽到頭頂上轟隆隆宛如打雷一般,無數的碎石正在滾滾而來。
那架勢,簡直像是大山要崩塌了似的,讓人心驚膽戰。
他避開落石,等了好一段時間,那些石頭才總算全部掉落,在地上積得猶如小山一般。
他讚嘆一番,轉身朝着下面的林區走去。
(上山的時候,我爬了兩天。下山的時候,卻只用了半個時辰。誰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來着?)
心中嘀咕着,潘龍找了一處靠近山泉的開闊地帶,準備在這裏建立營地。
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完成第一次的天罡淬體,把肚子裏面那些天罡消耗掉才行。
吞了一肚子的天罡,他此刻的行動一點也不利索。
天罡性質凜冽,雖然沒有地煞那樣的腐蝕性,但吞在肚子裏面也很不舒服——夾雜了天罡的山風能夠把結實的厚衣服給吹破,這東西無非也就是沒毒,論兇險,一點也不比地煞遜色。
按照地煞淬體時候的經驗,潘龍找了一根樹枝咬在嘴裏,想了一想,又將它扔掉,從次元袋裏面拿出了一把厚背大刀,敲平刀刃,將厚厚的刀背咬在嘴裏,這才放心地選了一處平坦的石頭上躺下。
(希望不要太痛苦……)
雖然這樣想,但他也覺得,自己大概只是幻想罷了。
閉上眼睛,運轉九轉玄功,被吞下去的天罡在身體裏面瀰漫開來。
首先,就是針刺刀割一般的疼痛。
但這疼痛很快就散去,然後一股奇妙的清爽舒暢感覺油然而生。
潘龍大吃一驚,他本擬天罡淬體應該和地煞淬體一樣痛苦,最多因為腐蝕性不那麼強烈,痛苦稍稍輕上一點而已。可怎麼才疼了一小會兒,就變成了這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愉快感覺?
這不對勁啊!
他心中震驚,但天罡已經瀰漫到全身,此刻當真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只能咬緊嘴裏的刀背,繼續運功,催動天罡和身體結合,完成淬體的過程。
隨着天罡淬體的繼續,感覺越發的輕鬆愉快,簡直讓他有飄飄然幾乎要飛起來的錯覺。
(不對勁!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潘龍心中大叫,卻無計可施,只能硬着頭皮咬緊牙關,努力運功不止。
他現在要是敢停止運功,彌散全身的天罡一起爆發,整個人怕是都要炸成碎片。
無論九轉玄功出了什麼問題,現在都只能硬撐着繼續下去。
慢慢的,那輕鬆愉快的感覺讓他放鬆了下來。原本的緊張和擔憂漸漸消散,心中滿是平安喜樂之感,再無半點擔憂。
他甚至覺得,仙家妙法,本來就該如此。
修仙難道不應該是輕鬆愉快的事情嗎?為什麼一定要痛苦才合理?
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是昏了頭!
創造這門功法的石敢當祖師並沒留下天罡地煞淬體究竟該有什麼感覺的詳細記錄,傳授他功法的太上祖師也沒發神經把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納入自身,實際體驗一下的念頭。所以潘龍並不知道,天罡地煞相逢,究竟會發生什麼。
他只知道天罡為純陽,地煞為純陰,陰陽相遇,便會激盪風雷,化為浩蕩長風——這是常理。
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天罡地煞都有很多種,依據天地造化之理,這些罡煞兩兩相對,每一種都有和它對應的那一類。
若是互相對應的天罡和地煞相遇,那就不會互相激盪之後化為長風,而是猶如春雨潤物無聲,會互相滋潤開,化成最為純淨醇厚的天地元氣。
九轉玄功之所以要用天罡地煞淬鍊自身,強化身體固然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卻是在這一輪淬鍊完成的過程中吸收這種自然界極少存在的純淨元氣,補益身心、壯大體魄、滋養神魂。
這個過程,其實非但不痛苦,反而會很舒服。
可是,舒服並不一定是好事!
修煉的時候,講究「以人御法」而不是「以法御人」。整個修煉過程必須是穩定的、可控的,才能夠一步一步向前走。
如果情況反過來,人被功法帶着不斷前進,乃至於停都停不下來,那麼往往就會陷入無盡的修煉之中,人的意志被不斷磨滅,最後留下的是一具只知道不斷修煉的軀殼,直到生機耗盡,化為屍骸。
天下修仙之人對這種情況極為畏懼,稱之為「道化之劫」,意思是說「人」融化於「修道」之中。乃是極為兇險的情況。
潘龍此刻的情況,就是陷入了「道化」之中。
他已經完全喪失了對九轉玄功的控制,甚至於自己的精神也已經完全失守,除了心中還有些許清明,知道自己是誰之外,滿腦子都是修煉修煉再修煉的想法,容不得其它的東西。
(誰說修煉是痛苦的?誰說修煉是危險的?我修煉就很輕鬆很愉快嘛!)
(我欲成仙,快樂齊天,原來修煉竟然是如此的快樂!)
(怪不得那些修仙的前輩們常常在深山老林裏面一住就是幾十年上百年,這麼輕鬆愉快,我也願意一口氣修煉個幾十年上百年啊!)
(不對,這麼舒服的修煉,修煉到天荒地老也沒問題!)
若是有人站在他旁邊,便能看到一個渾身冒血,尤其眼鼻口耳裏面都在不斷溢出污血的人,臉上卻帶着很愉快的笑容,模樣煞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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