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在這一瞬間,潘龍感覺自己看到了一整個世界。
這世界分為內外若干層,每一層之間,有非常清晰的邊界。
最外側是無盡的虛空,極為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些什麼,但根本無法確定;接下來是浩渺的星海,浩瀚群星無窮無盡,星雲、恆星、行星……一些行星上甚至能看到生命的痕跡;再近一層是他所熟悉的星圖,那些平常晚上可以看到的星辰遠近錯落,分佈於星圖之中;再近則是被罡風分隔的人間,一些大大小小的世界漂浮在人間周圍,就像是一幅畫上的若干色塊;最後中心部分,是……
他感覺自己看到了什麼,卻沒能留下任何記憶,所有的印象就像流過篩子的水,沒有能夠存留下來,只留下了濕潤的痕跡,讓自己記得曾經發生過。
想來,這就是世界的「本源」了。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有東西宛如一條條繩索,將自己和世界本源相連。別的「繩索」若隱若現似實似虛,唯有兩個真實不虛。
一個既強烈又牢固,只是還有一些小小的膈膜,似乎手一伸就能將其打通。
他知道,這是自己身上那份極為雄厚的功德。
另一條「繩索」沒這麼強烈的感覺,卻穩定可靠。最重要的是,這條連接是唯一真正貫通的。
通過這「繩索」,潘龍和九州世界的本源已經連在一起,不論日後滄海桑田如何變幻,只要這條連接不斷,他就不會老,也不會死。
但他卻也清楚感覺到,這條連接是會斷的,而且……想要把它隔斷,並不算……至少在他看來,難,可不是做不到。
而且這條連接具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性質,它正在源源不斷地向自己傳遞「降妖伏魔、護衛蒼生」的念頭。
那念頭不是外來的,而是他自己的因為這條連接本身,就是由這個念頭組成。
從世界本源流過來的讓人不老不死的力量,通過這條連接,就被染上了這樣的顏色。
當然,傳遞過來的念頭很微弱。一時半會兒,三年五載,甚至百八十年……應該都不會對他的心志造成顯著影響。
但若是滄海桑田數萬年之後,或許他就會被這念頭顯著影響,像是某些版本白蛇傳裏面的法海一樣固執己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允許白素貞和許仙過與世無爭安居樂業。
因為在他看來,妖就是妖,即便暫時人畜無害,終究也還是要害人的。與其等它們將來害人,不如提前鎮壓了,免得日後有無辜者受害。
「原來,這就是執念影響自身的真相?」潘龍忍不住自言自語,「我藉助鎮魔天神之力成就長生,執念相對於普通妖神應該是比較輕的。那些全靠自身執念成就長生的妖神,如果沒有合適的手段化解,估計短則千餘年,長則三五千年,必定被執念完全佔領思維,化為只知道追求執念的頑固之人。」
「不,那還不是終點。一直被執念影響而不死的話,到最後大概會變成連『生存』本身都忘了,只知道執念的怪物它知道自己要追求什麼,卻連怎麼追求都不記得了,如此混沌的思緒無法維持神智,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可悲的模樣!」
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個冷顫,感覺毛骨悚然。
怪不得老師再三說妖神之路不好走,原來如此!
但……妖神之路也是有好處的。
從世界本源流出的力量,不僅能夠帶來長生,而且經過執念的改造,也能化為相應的強大威能。
比方說潘龍自己,他所得到的威能就是「降妖伏魔」。
這威能基礎的用途有兩個方面,一方面用在眼睛上,一方面用在攻擊上。
當他將威能用在眼睛上的時候,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邪魔外道,只要「出身不好」加上「行為不端」,就會被他一眼看穿,除非同樣有本源威能作為掩飾,或者是有什麼偷天換日的手段,否則應該都無法逃脫法眼的審視。
至於看穿的效果究竟如何,要等實際驗證。
而若是用這種威能攻擊,一旦對手符合那兩個要求,那他的攻擊威力將會極大增強。究竟增強多少……潘龍估摸着,最最起碼,應該也能把那些正常情況下要打個十招八招的對手給秒殺了吧?
再弱的話,可就對不起「妖神威能」這麼響亮的名號了。
畢竟在這九州世界裏面,妖神威能僅次於仙佛神通,已經是可以摸到天花板的水平,怎麼也該足夠牛逼才對!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動。
「一個執念還是不夠用。」他自言自語,「既然都走了這條路了,那麼索性債多不愁虱多不癢,把功德之路也走了!」
說着,他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出世界的虛影。
這次他看得更加清晰,除了依然沒辦法記得「世界本源」的模樣之外,甚至能夠清楚看到世界本源之外的無數光芒,而且明白那些光芒的意思。
那些光芒,就是已經被人佔了的「仙佛之路」。
有趣的是,他自己身上就有不少微弱的光芒,正在跟世界本源之外的某些光芒呼應。
那是已經被他給佔據下來的道路,只要他願意花上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年八載的時間閉關,就能夠以本身威能打通這條路,然後就像老師一樣,從妖神轉修仙佛成功。
而且他也明白了仙佛的「道路」和妖神的「執念」究竟有什麼不同。
「執念」是有距離的,「道路」沒有。
沒有距離,自然就無法被破壞或者被阻隔。
沒有距離,獲得世界本源之力的效率自然更高,而且世界本源之力不會被污染。
沒有距離,也就意味着一旦連通,就等於將自己的意志復刻在了道路的那頭,除非對手能夠修改世界本源,否則絕無將你徹底消滅的可能。
「不急,我先把功德之路也給走了。」
說着,他抬起手來,仿佛在空中抹掉了一些灰塵似的,身上再次金光大盛。
這次的金光不像上次那麼純粹,卻更加絢麗。在他的頭頂腦後化為一圈圈光輪,在他的腳下化為一層層蓮台,周圍空氣中平白凝聚出無數的花瓣,清香四溢之中,更有讚歌、頌詞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九州世界所有淨土宗的寺廟中,阿彌陀尊的蓮台都發出了七彩的光芒,更有一株青黃二氣凝結成的蓮花冉冉開放。而就算別宗的寺廟裏,只要供奉阿彌陀尊塑像的,塑像都大放光華,更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溫和而欣慰地說「善哉善哉」。
揚州西北、中州東南,那座兩州邊界荒山上的小破廟裏面,阿彌陀尊穿着之前畢靈空送來的新僧袍,面帶微笑地看向神都方向。
「趙施主,如今有無上功德之士願意與老僧共襄善舉,以無量功德穩固極樂淨土,可算是履了昔日的約定否?」
無人回答。
「你二人昔年佔下的道路仍未隱去,這是瞞不過大家的,何必呢?」
依然無人回答。
「算了,你不回答也無妨。」老僧微微一笑,那座隱藏在虛空之中的荒山卻被不知何時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蓬勃紫氣托着冉冉升起,朝着天外飛去。
「約定已經履行,極樂淨土已得大夏人皇許可。借大夏氣運,極樂淨土已然竣工。」
他的聲音不大,卻迴響在整個大夏所有人的心中。
「世間一切向善眾生,壽盡之時但念阿彌陀之名,即依照本身功德轉身極樂淨土,安定一世之後,才重新轉世,再入輪迴。」
雲州一間酒樓里,正在大吃大喝的畢靈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趙大這下虧慘了!他想空手套白狼,結果自己掛了,後招沒用出來,讓老和尚只坐一千年的牢,就借大夏氣運徹底完成了極樂淨土!」
神都皇宮水池下,老龜探出頭來,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某個火山深處,衣着黑白兩色的男子大驚失色:「如此情況,主人怎還不出面?難道……難道他真的和文先生兩敗俱傷,互相鎮壓形成了死循環?」
「不對啊!後來那些年,他明明都在執政……」
「為什麼會這樣?沒道理啊!」
火山裏面,迴蕩着不可名狀的企鵝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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